衛老夫人剛下車就聽到了衛蓉蓉的尖叫聲,隨即就看到衛蓉蓉摔在地上,她驚得身軀一震,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長公主府外來來往往都是人,這種級彆的,能受邀的都是在京城中有名望的人家,衛蓉蓉跌倒事小,在這麼多人麵前丟人事大。
衛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睛,才吩咐身邊同樣驚呆的紅梅,“紅梅,還不快過去看看。”
紅梅這才如夢初醒,她連忙奔了過去。
衛蓉蓉已經在奴婢的攙扶下站起來了,不僅那身精心準備的雪白的棉襖弄得一團臟,就連精心描畫的臉上都滿是黑色的泥汙。黑色中還夾雜著紅,竟是額頭磕破了!
紅梅看到她額頭往外湧血,嚇得啊呀一聲,“老天,三姑娘受傷了!”
其他人家都將目光投了過來,衛老夫人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連忙走了過來,低聲喝道:伺候三姑娘的丫鬟呢?還不快陪同三姑娘回去!
衛蓉蓉又羞又怒,她感覺額頭處痛得厲害,頓時顧不得現在是在什麼地方,一指衛卓,“是她!老夫人,是衛卓故意將我拉下來的!”
衛卓本來是要和她一起跌下來的,但是她都沒看到衛卓是怎麼避開這一劫的。隻見衛卓穩穩地站在一旁,連鞋子都是乾乾淨淨的。
衛卓拉住她的那一幕根本就沒有人看到,衛卓用力地拉了她一下之後就鬆開了手。
衛卓看著她,“三妹,分明是你踩住了我的裙角,這才導致你和我一起從車上跌下來,幸好我沒事。”
伺候衛蓉蓉婢女連忙拉著手帕過來替她擦臉,不小心就擦到了她額頭的傷口,痛得她嘶地一聲倒吸了一口冷氣,她心裡怒火正盛卻沒處發,甚至都沒有過腦子,手就揚起,狠狠地扇了過去。
漫天的人聲仿佛都在這一聲巴掌聲中消了音。
饒是衛老夫人見多識廣,也被她這不分場合的舉動給驚得呆了一瞬。
這麼多雙眼睛都盯著,衛蓉蓉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打她的婢女,名聲還要不要了?衛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將翻滾的怒氣給壓了下去,低喝一聲:“行了!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地方,還不快回家!還嫌丟人現眼不夠是不是
!”
衛蓉蓉被她這一喝,才突然想起自己這一行人現在已經到了長公主府外麵,四周都是馬車,她驚慌地四顧,發現了不少於十數雙眼睛,全部都盯著她呢。
衛蓉蓉頓時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麼。
剛才被打的是她的丫鬟白芨。
白芨平白受了這巴掌,捂著臉不敢吭聲。
衛蓉蓉想要找補,可是人都已經打了,心高氣傲如她也不可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跟白芨道歉,一扭身上了馬車。
“快送三姑娘回家!”紅梅連忙催促馬夫。
長公主府的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這時走了過來,一看穿著就知道是公主府比較體麵的下人。
是個三十來歲的婆子,她麵含擔憂地走過來,“給老夫人請安。姑娘這是怎麼了?怎麼回去了?府上有衣裳的,就算是弄臟了也不要緊,就在公主府換一身也可以的。”
衛老夫人心煩意亂至極,她勉強一笑,“不敢相擾,就讓她回去換吧。”
婆子也隻是客氣地過問一句,這時便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衛老夫人請,公主久候多時了。”
這隻是人家的場麵話,衛老夫人一笑,“殿下近來身體康健吧?這紅梅宴啊,全京城就長公主殿下辦得最好,年年都盼望著呢。”
一邊說著話,衛家人一邊往裡麵走。
衛蓉蓉的娘沒有過來,以前她掌管中饋的時候,要留在家看家,通常都是老夫人帶著晚輩過去。
蘇氏也跟著一起過來了。她隻有一個女兒,已經出嫁了。
剛才她看了一出好戲,心裡正樂著呢。衛蓉蓉一向心高氣傲,蘇氏一直都不喜歡她。偏偏京城裡對她的風評好得很,全然都不知道這位姑娘在家裡是怎麼的高傲,小小年紀就眼高於頂,家裡人她是一個也瞧不上的。
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動手打丫鬟,衛家的臉都快被她丟儘了。蘇氏的女兒已經出嫁了,她是一點都不擔心的。隻不過衛蓉蓉她娘就該擔心了,衛蓉蓉經過今天之後,名聲肯定會好聽得很。
這邊熱熱鬨鬨地進了長公主府,那邊衛蓉蓉坐在馬車上,臉上的泥汙還沒有搽乾淨,棉襖上的泥汙讓她看起來分外狼狽。
衛蓉蓉因為小小年紀就在春日迎春宴上
作了一首詩而大放異彩,從此就有了才女的名聲,今天是鉚足了勁,要在賞梅宴上表現一下的,可沒想到竟然連門都沒進,就吃了這麼大的虧,丟了大人!
長公主府外麵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衛老夫人坐在席上,總感覺有人有意無意地在看自己,她抬頭看去,竟然是衛卓的外祖母曹氏在看著她,想來是曹氏已經知道了外麵發生的事情,這時候看著她的目光就格外的有意思。
曹氏見她發現了自己,也沒有避諱,反而朝她一笑。
兩人表麵上是親家,但是因為衛老夫人當年跟曹氏的女兒不和的事情,兩人見麵也是麵和心不和,一直都不怎麼對付。
加上曹氏對於衛大爺的這個繼妻相當反感,對於今天發生的事情就更加高興了。
等衛老夫人掛不住臉率先將臉彆過去,曹氏才吩咐身邊伺候的人道:“去找找衛卓,聽說她是跟著衛三姑娘一道跌下馬的,去看看她受傷沒有。”
雪枝應下,悄悄地退出廳去了。
雪枝在一種姑娘間找到了衛卓,她們當時坐在暖閣中做遊戲。
招待她們的正是長公主最小的女兒,叫平郡主。
雪枝走到衛卓跟前,俯身對衛卓道:“大姑娘,老夫人很擔心你,派奴婢過來問問您可曾受傷?”
衛卓本來在發呆,冷不丁身邊出現個人和自己說話,還有些受驚。她抬起頭,看向雪枝。或許是因為她的目光有些過於驚訝,雪枝以為她不認識自己了,隻好自報家門,“奴婢是唐府的,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姑娘不記得奴婢了嗎?”
唐府。衛卓猛地想起來,自己那個外祖家不就是姓唐嗎?
她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太子才是唐家的外孫,衛老夫人其實是自己的外祖母。
而唐家在朝中的勢力也不可小覷,若是太子主動爆出自己的身份,去拉攏唐家怎麼辦?
她想得過於入迷,雪枝卻不敢催促她,靜立在一旁等著她回過神來。
“宿主,先彆想了,人家還在等著你回話呢。”巴拿拿提醒她。
衛卓經它這一提醒才回過神來,“哦!是外祖母啊,勞外祖母掛心,我沒事也沒有受傷,好好的呢。”
雪枝趁她愣神的時候已經上
下看了她一眼,見她穿戴都十分整齊,放下心來,“那奴婢這就回去告知老夫人,也好讓她放心。”
等學子走之後,衛卓才對巴拿拿道:“怎麼辦,我竟然忘記這件事了,太子是唐家的外孫,你說太子他不會跑去拉攏唐家吧,要是現在他拉攏了唐家,我們再想將他搞下來,就難上加難了。你不是說他是重生者嗎?我都能想到這點,他不可能想不到。”
巴拿拿一向不能給她出謀劃策,隻能當她的聽眾。
衛卓想來想去,都覺得很有可能。不過口說無憑,太子要證明自己就是唐家的外孫才行,也就是說,太子知道有人知道當年的真相,他是很有可能會去找唐氏當年的奶娘的!
衛卓一想到這,有些坐立不安,她都已經遲了這麼就才想起來,萬一太子已經在尋找了呢?她得趕快了!
她想了想,若是她是太子,會不會在現在就將自己的出身告訴唐家人?她覺得不會,一來是他已經是太子了,這件事多一個人知道他就多危險一分,這畢竟是掉腦袋的事情,唐家他肯定不能完全信任。
想到這裡,她稍微地鬆了一口氣。
她不能再等太子將唐家拉過來了,可是朝堂上,她一個女子也實屬束手無策,除了去將她那個爹給認回來,可是認回來,他也不見得會幫她,畢竟這件事不是小事,秦鎮已經娶妻生子,他的家人肯定比她重要得多。
就是不知道前世皇後是怎麼威脅他的,可能是用他的家人來威脅他,他才肯冒這麼大的風險。
因為心裡裝著事,她這場賞花宴都沒什麼心思玩。她是天定的五皇妃,但是卻沒人過來巴結她,誰都知道五皇子隻是個沒有什麼存在感的皇子,就算是嫁給五皇子又怎麼樣呢,還不如一般的嫁給那些有實權的公侯伯爵。
彆人看著她的目光都帶著憐憫。
衛卓注意到了,但是她沒心情管。她現在也覺得自己挺黴的,目前這個情況,就沒一條是對她有利的。
賞花宴後沒多久就是婚期,因為是嫁入皇室,大概提前一個月,府上就開始張羅起來了。
現在掌管中饋的是蘇氏,對於這個侄女,蘇氏還是很大方的,她在請示了老夫人之後,開了庫房,
除了衛卓親娘留下的嫁妝,還湊了二十抬。若是柳氏,這二十抬肯定都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湊數罷了,但是蘇氏想著這些東西以後也不會落入自己家來,這榮國將軍府怎麼樣都會由嫡長子繼承,還不如現在就賣個人情,給了衛卓。
老夫人看著蘇氏呈送上來的禮單,眉心突突地跳。
蘇氏還長了個心眼,專門挑請安的時候遞了上來,所有人都在,衛卓也在,老夫人總不能當著衛卓的麵說她的這份嫁妝備厚了。
蘇氏的女兒是去年出嫁的,她女兒出嫁的時候,當時還是柳氏掌管中饋,嫁妝少得可憐,都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她自己添了自己的嫁妝進去,才算是好看了一點。這份清單她就是故意來氣衛老夫人和蘇氏的。
她知道自己這個中饋隻怕執掌得不會長,老夫人顧忌臉麵,肯定會找個機會將中饋還給柳氏,她那時候就什麼也落不下了,弄個貴重的嫁妝單子,好歹能出一口氣。
衛老夫人臉色變化了好幾下,還是答應不出來,隻道:“這清單先留在我這裡,我回頭再看一下。”
蘇氏立馬道:“老夫人,你是覺得這清單過於貴重了嗎?可是您想想,大姑娘這不是嫁去普通人家啊,嫁去皇室要是嫁妝寒酸了,丟的可是咱們府的人,全京城都在看著呢!”
衛卓雖然覺得蘇氏的善意有些讓她吃驚,但是還是很配合地用一種震驚的目光看著衛老夫人。
衛老夫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心裡將蘇氏痛罵了千百遍,這個敗家娘們,這份嫁妝將榮國將軍府的小半家底都給掏空了啊!
不過她說的確實是實話,她們這樣的人家嫁嫡女,還是嫁入皇室,嫁妝確實不能太薄了,免得讓人瞧不起看了笑話。
衛老夫人揉了揉額心,將清單遞還給了蘇氏,“就照著單子辦吧。”
蘇氏轉手就將單子給了一旁坐著顯得有些焦灼的柳氏。
“大嫂也看看呢,看看還需不需要添置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