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盼月大概也沒有想到,這家武館竟然是凝霜所開。
凝霜盯著李盼月,問那個夫人道,“這就是夫人的女兒嗎?”
這夫人姓楊,具體是個什麼身份,凝霜也不太清楚。隻是看著人的身著比較富貴,接觸不太多,凝霜也沒有跟她聊多少。
楊夫人笑道:“我這姑娘之前倒是沒有學過舞蹈,沒有基礎,司徒姑娘看看可能教?”
凝霜看了一眼李盼月,李盼月的臉色不太好看,有些驚慌,又有些憤恨。
這也不過就是這個月的事情罷了,李盼月到底是怎麼認了一個娘,真是值得讓人懷疑。
凝霜沒有一語道破李盼月的身份,而是對那夫人笑道:“夫人或許有所不知,我這武館是給世家姑娘們上課的地方,是不給不收尋常百姓家的姑娘的。更彆提那種煙花之地的姑娘。”
楊夫人臉色微變,她感覺自己有些被掃了麵皮,她看了一眼李盼月,然後才冷冷看向凝霜,冷笑道:“沒想到司徒姑娘一個在盛京毫無根基的人,竟然也敢學著彆人狗眼看人低,既然這地方如此高貴,確實不是我等尋常人能來的地方,真是叨擾了!告辭!”
說著,她拉著李盼月就走。
這楊夫人是獨自前來,因為她言行舉止並無風塵味,所以凝霜也沒有懷疑過她的身份。隻是今天她帶著李盼月過來,凝霜就明白了,這夫人也大概不是什麼夫人。
她並沒有試圖將李盼月給攔下來。
等人走了之後,凝霜想了想,還是請讓人去沈笑書給請了過來。
沈笑書通常並不會來她這裡,朝堂上的事情凝霜不太知道,但是她知道她現在跟太子已經撕破了臉,而沈笑書是太子的人,沈笑書要是跟她走得太近,被太子發現的話,對沈笑書不太好。
沈笑書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淩霜住在這個教導舞蹈的院子裡,除了她還有兩個伺候的婢女,都是她來了京城之後才買的。買斷了賣身契,所以這兩個婢女生命就掌握在她的手裡,她也並不擔心這兩個婢女會為了利益而出賣她,畢竟在利益和生命麵前,隻要是有腦子的人大概都不會選擇前者。
“什麼事兒,這麼著急找我?”
凝霜這也沒有專門會客的院子,他帶著沈笑書到自己平常看書的西廂房。
“沒有茶,你將就喝點白水吧。”
沈笑書笑道:“我就沒一次好好喝過你的茶。”
“你要是想喝,我讓人專門去江南給你采購上好的清明龍井,你覺得怎麼樣?”兩人坐在榻上,中間隔著一張小方幾。
凝霜不再耽誤工夫,她直接將自己的目的告訴了沈笑書。
“你猜我今天在這見到誰了,你知不知道李盼月?她是我的一個表妹,以前在王府長大的。”
沈笑書沒等她說完,點了點頭,“我知道,以前我住在王府的時候聽說過她。怎麼了?”
凝霜就將李盼月以前的事情,大概地說了一遍。
沈笑書顯然沒有想到王府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王府遠在淮安,他也無法一直關注那邊。隻是淮安王世子的死亡實在是太過突然了些。但是淮安王府沒有卷入什麼利益糾紛,所以他們也就沒有往這方麵想。
“可是,照你這樣說的話,如果說世子的死跟李盼月有關的話,是不是有些說不通?”
“現在可不是問你她的動機,她的動機隻有她自己知道。我現在想讓你幫我查清楚,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
“你是說他帶著她過來的那個女的姓楊是嗎?”
“是的,我猜想他們應該是什麼風月場所的人,因為如果是正經的世家夫人,應該不會憑空多收一個女兒,還將人送到這裡來學舞蹈。”凝霜是那樣分析的。
沈笑書認可地點了點頭:“你分析的也有道理,我讓人去查一下這個人的身份。”
沒多一會兒,他又問道:“你專程讓我來這裡,不會隻是為了說這件事吧?”
沈笑書過來一趟是很冒風險,畢竟凝霜這裡很有可能現在已經被人盯上了。
凝霜其實也知道自己好像應該直接叫人送個口信給沈笑書就可以了,也不必讓沈笑書專程來一趟。
但是她覺得盛京於她好像有些冷冰冰的,假如有沈笑書在能多一絲人情味。
沈笑書也不過是順口問一聲,凝霜沒有說話,他也就沒有追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看你最近好像有點瘦了,是太奔波勞累了嗎?”沈笑書看著她,笑問道。
凝霜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問道:“太子不知道你我的事情吧?”
沈笑書笑道:“若是太子知道的話,你覺得今天我還會站在這裡嗎?”
淩霜問道:“假如以後太子奪嫡成功的話,你說他會不會秋後算賬?”
“你說太子會不會秋後算賬嗎?那當然會。”沈笑書肯定地點了點頭。
他看上凝霜笑道:“怎麼你覺得怕了嗎?”
凝霜點了點頭,笑道:“當然怕,九五至尊,天子權勢,天下又有誰不怕呢?”
沈笑書臉色有些意味難明的看向她,眼眸微微低垂,輕聲道:“我不怕。”
凝霜其實從沈笑書最開始幫她的時候,就有些察覺到了,或許沈笑書隻是表麵上侍奉於太子。
沈笑書沒坐多久就走了。在走之前他答應凝霜會儘快將她想要得到的答案給她查出來。
過了沒多久,沈笑書那邊還沒有消息,凝霜突然接到了一張帖子。
上麵內容是太子妃壽宴,要請她去獻舞一曲。
這種交際凝霜並不喜歡,何況還是太子妃,她覺得名為邀請,但實則是鴻門宴。
所以她擬了一張帖子,委婉地回絕了。
但是他很快就發現這種拒絕是沒有用的,太子大概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邀請她過去,所以她的帖子送達的當天,武館就來了一波京兆府的人,這些人二話不說一通打砸。
凝霜攔上去一問,這些人說她的舞館是沒有在京兆府備案辦理手續的,所以不能在這裡開辦。
凝霜很清楚,這大概是太子邀請她的手段。果然第而天,又再次送來了一張請帖。
她隻能赴約。隻不過她在回複的請帖上已經寫明了自己隻是老師不是舞娘。
再過七八天就是太子妃的壽宴了。
這天早上,凝霜開門照常營業。
才剛開門沒多久,門口就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這人正是多日未見的司徒楠。
司徒楠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由自上而下的看著淩霜,冷著臉開口道:“跟我回去。”
凝霜看見他出現並沒有怎麼驚訝,她對司徒楠道:“我不會回去的。”
司徒楠臉上明顯浮現上了煩躁,他沒有經過凝霜的同意,抬腳就往裡麵走。
這院落看著不大,但是種滿了花草,看著比較彆致。
“你為什麼會突然跑到盛京來,我已經知道了。凝霜,我從來沒有想過你竟然會是如此自私的人。”
走到了院落中間,司徒楠才轉身對凝霜道。雖然闊彆不久,但是他臉上看起來竟有了一些離彆時還不曾見過的成熟。
“你說我自私,那麼你自己自不自私,你知不知道你所謂要求彆人的大度,彆人來說意味著什麼?我不為了你們的私欲獻身就是自私,那麼你們為了你們自己的私欲來要求我,犧牲我的下半生,又是不是一種自私呢。”
“誰要犧牲你的下半生了,你現在本來婚事就艱難,太子肯娶你已經算是委屈了太子,你能嫁給他,已經算是最好的歸宿了。就算是你不願意,你跟父母說清楚,他們也不會勉強於你。”司徒楠有點痛心疾首地道。
凝霜冷笑道:“我還以為許久沒見你會長進一些,看來你跟從前一樣蠢笨如豬。你說他們不會勉強與我這樣的話說出來,你自己覺得可笑不可笑?”
凝霜說完之後不想跟他過多的糾纏,她自從踏出了淮安王府的那一步,以後的人生可能就跟淮安王府牽扯不大了。
更何況他現在在京城開了武館,專門教人舞蹈,教這種在上等人眼中的下等事物。淮安王肯定覺得自己的臉都被丟儘了,何況她還如此不聽話,挑戰他的權威。
凝霜並不可惜,她唯一遺憾地就是自己的母親,因為孟氏是真的對她好,可是她卻不得不離開,她想孟氏大概也是支持的吧。
她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對司徒楠:“請吧。”
司徒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次問道:“你真的不回去嗎?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你不知道爹他對你私自出走感到十分的憤怒,他甚至想要將你的名字從族譜上劃去,若不是娘從中阻攔,你現在已經不是淮安王府的人了。”
凝霜笑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本來應該脫離那個是非之地。”
從這件事可以看出來,淮安王根本就沒有讓她當成自己疼愛的女兒,她隻是一個可以被隨意奉獻出去的羔羊罷了。
司徒楠見她執迷不悟,也就不再相勸,而是轉身就走。
凝霜在他身影即將踏出門檻的那一瞬間,突然道:“你知不知道李盼月來了京城,我前兩天還見過她,她跟著一個姓楊的女人來我這裡,說是想要學習舞蹈。”
雖然身形一滯,但沒有停留也沒有轉身,而是繼續往前走,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凝霜現在不出意外的話,跟淮安王府算是斷絕了關係,如無意外,她應該不會再回去。
對於司徒青雲的那件事情,她現在也沒有理由再追查,隻能將這件事情的信息都給司徒楠,如果他還對自己大哥的事情有一點上心的話,應該會去追查。
時間很快過去,到了太子妃的壽宴那天。
凝霜坐著馬車去了太子府。
她過來的時間不算早,太子府門前已經停了很多輛馬車,她被暫時堵在了路上。
凝霜在現在在盛京也算是一個風雲人物,不少人都認得她。
她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還有不少的夫人姑娘跟她打招呼。
他們或者都是聽說過他都是在他的武館學過舞蹈的,因為凝霜開辦的這個武館舞蹈,現在在盛京的地位都比以往有所不同,在人的眼裡舞蹈不再是低賤的人才會跳的,因為很多世家姑娘在體會到了舞蹈的樂趣之後,也開始喜歡上了這樣事物。
在他們的口口相傳之下,凝霜的舞館的名氣也再次拔高了一個高度。
門口迎客的婆子都不認識凝霜,因為她們從來沒有見過凝霜,見這麼一張生臉獨自前來,還帶著請帖。雖然不認識,但是也不敢怠慢,就笑嗬嗬的將人迎了進去,就連請帖都不敢多看一眼,因為他們相信不敢有人在請帖上作假,畢竟這家主人不是一般人,而是當今太子。
雖然這是第一次到太子府,太子府的格局,確實跟她去過的所有的權貴的宅院都不太一樣。
太子府的格局十分的大氣,處處如斧劈刀砍一般,甚至沒有看到什麼花草,多為庭木。
太子妃的壽宴來的客人自然是不少,這些女眷凝霜大部分都認得,在外麵的時候他們還會跟凝霜說一說話,但是在進了太子府之後,這些人似乎瞬間就換了一張臉,看到凝霜也隻是點一點頭示意,並不上來找她說話。
凝霜也知道這些人還是在端著架子不想要在人前跟過多的來往。
凝霜剛坐下沒多久,有一個奴婢就走過來,俯身在她耳邊道:“太子妃有請。”
凝霜看了這個奴婢一眼心裡在想這個消息的真偽。但是想了想,應該也不會有人敢冒充,她還是站了起來,跟著這個奴婢走了出去。
雙跟著這個奴婢一直走到了正院的位置,凝霜看到去的是這個方向,打消心裡的疑慮了。
她跟著奴婢走了進去。
庭院中放著八口瓷缸,瓷缸中養著碗蓮,白色印青花的瓷缸,水麵被巴掌大的綠葉給覆蓋,能看見底下有幾尾金魚在遊動。
她站在台階下,婢女進去通傳。
很快婢女就走了出來笑著對她道:“司徒姑娘,太子妃有請。”
凝霜跟著她走了進去。
穿過一麵繡鬆鶴延圖案的屏風,太子妃就端坐在內室之中。
太子妃看著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他穿著一件緋紅色的繡蓮花紋衣裳,打扮十分的隆重,但是這個點她應該在後院迎客才對,卻沒想到會坐在這裡等著見她。
凝霜麵上不顯,朝她曲腿請了個福。
“給太子妃請安。”
太子謬讚了,起來臉上笑盈盈地走過來,親自將她扶了起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確實是個標誌可人的姑娘。難怪太子殿下對你念念不忘。”
凝霜聽完之後心裡就有點明白了,太子妃為什麼會突然來這一招,大概目的就在這裡了。
她笑道:“太子妃謬讚了,我隻不過是胭脂俗粉罷了,在太子妃麵前,螢火如何敢與與日月爭輝?”
太子妃抿唇笑了笑。
在她微笑的時候,因為距離太近,凝霜看到了她眼角出現了一些細紋,按理說太子妃這樣的年紀不應該有細紋,那麼可以理解為太子妃憂慮過甚,看來在坐在這個位置也不像常人所想象的那樣輕鬆。
而且太子妃大概也不會大度成這樣,想跟彆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她自己肯定不會特意搞這麼一出,那麼她今天所為肯定就是太子的意思。
凝霜沒有想到太近了還是不死心。
太子妃拉著她坐下,凝霜也不做表示,跟著坐下,然後太子妃問她什麼她就答什麼,半真半假。
太子妃和凝霜聊了一會兒就感覺到了她在跟自己打太極,然後就撿了一些誇獎太子的話說了就放她回去了。
“你本來是想請你獻舞一曲,但是你說自己隻是老師不是舞娘,所以也不想勉強於你,雖然有些遺憾,什麼時候有機會欣賞就好了。真是對不住,本來是請你來做客的,卻把你拉過來說了半天的話。”
凝霜連忙道:“太子妃言重了,能跟太子妃說說話,真是三生有幸,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太子妃笑道:“我倒是覺得跟妹妹很有緣,說是以後能時常一起說話就好了。”
淩霜猜到了她的意思,她並不接話,隻是微微一笑,然後就在婢女護送下,回到宴客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