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沐的臉湊近到尺餘寬時便停下了。
殷離的心臟狂跳,一雙眼睛直直看著蕭沐。
他雖然易了容,可骨相勻亭,一雙美目更是無處可藏,所以那絕美的骨相和鳳目與那副平平無奇的麵容放在一處,便顯出些違和感來。
隻不過這些違和感被蕭沐自動忽略了,他歪著腦袋看眼前人,不知道為什麼,他又感覺到了那很像老婆劍的氣息。
跟五公主一樣。
他的大腦無法理解這種巧合,思索了片刻後,問:“你是宮裡的人?”
殷離皺著眉,警惕看著蕭沐,不發一言。
蕭沐恍然,這家夥被他點穴無法開口,於是道:“是的話你就眨一下眼睛,不是就眨兩下。”
殷離本是想扯個謊,可眼下蕭沐把他當成了太子的刺客,那麼倒不如把這謊言坐實,東宮自然也是宮裡,於是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蕭沐點頭,繼續問:“宮裡出生的?”
這問題出乎意料,殷離皺著眉,思索這蕭沐到底什麼意思?
片刻後他想明白了,蕭沐見到他時第一句話便是“太子派你來的”,這是把他當成東宮豢養的死士了。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蕭沐會認為太子要殺他,但若是這倆人反目卻正中殷離下懷,於是他再次眨眼。
很好,把我當成太子的刺客吧。
蕭沐了然:“果然。”
如果是跟五公主同一天出生那就可以理解了,追光被打散的靈體能夠散溢方圓十數裡,尚不穩定的靈魂如剛剛降世的嬰孩特彆容易受到影響。
既然是太子的死士,那麼出生在宮裡也不稀奇。
麵對帶著老婆劍氣息的人,蕭沐天然好感度滿格,看著眼前人也不由順眼了些。
此時,越過蕭沐的肩頭,殷離看見對方身後一個人影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未等殷離做出任何反應,蕭沐便迅疾撿起一塊石子捏在指尖一彈,隻聽一聲悶響,石子如閃電般擊中了那人的身體,隨後那人影便像是個雕塑一般站著一動不動了。
很快,蕭沐的指尖又動了幾下,小石子嗖嗖如箭矢般飛出,那些恢複了些許體力正試圖起身的黑衣人便紛紛被點住了穴,僵成了塊石頭。
這一手隔空點穴再次震驚了殷離,蕭沐的功夫恐怕比他想的要更高。
此時影衛全都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擔心蕭沐對屬下們動手,殷離的呼吸急促起來,調動全身的內勁試圖衝開穴道。
不料蕭沐卻掃一眼倒地的一眾黑衣人,並沒有動手的意思,反而語重心長道:“你們這樣打不對。”
殷離:?
隻見蕭沐用劍尖在沙地上劃出幾個陣型,他邊劃拉邊說:“看,應該這樣,車輪戰。”
殷離震驚不已地看著蕭沐在他麵前劃拉出陣型,幾個潦草的火柴小人,還有彎彎曲曲的線條示意進攻路線,而最當中的一個圓,中間寫了個潦草的蕭字。
“以我這身子骨,撐不住一盞茶,你們功夫又不到家,若是一個一個上,還能多消耗我一會,把我消耗完,你們說不準能贏。”
殷離看著蕭沐,目光裡寫滿了不可思議。這病秧子,是給刺殺自己的刺客現場教學刺殺方案嗎?
他愣了半晌,才終於眨眨眼,胸腔緩緩湧起一股怒火來。
把自己的弱點就這麼大拉拉地直接告訴刺客,還教刺客戰法,最後還給出結論:說不準......能贏?
蕭沐這是咬定他們無論如何也奈何不了他嗎?
這何止是囂張?
簡直是羞辱!
殷離借著這股怒火,穴道竟一時間被他衝散得七七八八。
他剛剛獲得一點行動能力,便單臂撐起半個身子試圖站起來,卻見蕭沐亦看過來,“還有,你怎麼跟我打架還能走神?”
蕭沐說時皺了皺眉,再次靠近了些,神情裡寫滿了不滿:“你就這麼不惜命嗎?”
“我那是......”殷離終於能開口說話,可說到一半又頓住。
是啊,他方才在遲疑什麼?
這病秧子咳嗽成那樣,為什麼不趁他病要他命?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便見蕭沐支著劍站起來,“你的任務是刺殺我吧?我給你機會,隨時恭候。”
說完這句,蕭沐便收劍入鞘,轉身緩步而去。
他麵上不顯,心情卻是雀躍,心說太好了,總算有人能陪他打架了。
來到這個世界,他還沒打得這麼痛快過。
於是在殷離又是震驚又是憤怒的目光裡,蕭沐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殷離甚至覺得蕭沐的腳步比方才打架時還輕快了許多。
殷離壓下心頭升騰的怒火,支撐著踉蹌起身,拖著步子將影衛的穴道一個個都解了。
阿七的眼眶也被怒火燒得紅紅的,咬著牙憤懣道:“殿下,下次,下次我一定替您殺了他!”
殷離擺手喝止道:“此事怪我,低估了蕭沐的實力。”
他說時望了一圈影衛們,麵色有些複雜,猶豫著道:“方才他說的那個陣型......”
他的話說到一半,阿七立刻心領神會,用力點頭,“殿下,我們一定好好研究,下一次,一定砍了那病秧子給殿下出氣!”
殷離神色負責地看一眼蕭沐在地上畫的潦草示意圖,悶悶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