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離睡得淺,蕭沐一有動靜他都會醒來,這一聲直接把他喊醒了。
他睜開眼就看見蕭沐正愣愣看著自己。
殷離先是目露欣喜,摟著人的雙手下意識手緊了些,“你醒了!”
可看見蕭沐眸子裡的震驚,他才反應過來,視線下移,瞥見自己正裸著跟蕭沐躺在一個被窩裡。
嘶......
殷離還沒來得及作何反應,就見蕭沐忽地閉眼扭過頭去,“公主,你、你怎麼在這?”同時在心頭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殷離見狀,一邊往後挪,一邊伸手從身後翻出裡衣來,好在他為了起夜方便,衣衫都放在自己背後,伸手就能夠著。
殷離抓過裡衣,閃電般背過身去,一麵手忙腳亂地穿衣,一麵強作鎮定地解釋:“你彆誤會,我是為了幫你取暖。”心裡盤算這呆子應該沒看見吧?否則不會是這種反應。
“你......感覺好些了嗎?”
蕭沐悶悶地“嗯”了一聲,“我很好。”
殷離轉過身來,看見蕭沐正平躺著,雙目緊閉,睫毛正因為閉得太過用力微微地顫著,唇線也都繃緊了。
他心下一緊,這呆子......是身子難受嗎?
“世子,你怎麼了?”他說時翻身下榻,披上外袍疾步來到門外,衝守夜侍從道:“世子醒了,叫大夫來!”
侍從聞言不敢怠慢,連忙撒丫子跑開了。
殷離又快步回到榻邊,正想再問些什麼,卻見蕭沐依然緊閉著眼睛,睫毛一抖一抖的,喉結一滾,張口道:“公主彆擔心,我......我什麼都沒看見。”
聽明白這句的殷離一愣。
原來這呆子不是身體不適,而是因為緊張?
殷離低低地噗嗤一聲,緊張的情緒一掃而空,心尖仿佛被羽毛撓過了似的,癢癢的。
他逗弄心起,緩緩湊上前去,壓低了聲音在蕭沐耳邊道:“就算看見了又有什麼關係?我們是夫妻嘛。”
蕭沐聞言想了想,好像沒毛病。
而且公主好像就是追光的劍靈,若是如此,那公主還真是他老婆!
這麼想著,他猛然睜眼,視線微微斜瞥了一下,見公主已經穿好了衣裳,才微微鬆了口氣。
卻聽見殷離又補了一句:“再說,你早就被我看光了。”
蕭沐吃驚地睜大了眼,先是慌亂了一瞬,但很快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默默告訴自己,她是老婆她是老婆,看就看吧,沒關係。
可是越是這麼想,他就越發覺得驚悚,神經仿佛是慢了半拍,他此時才察覺到這件事有多麼離譜,堪比晴天霹靂。
追光真的變成人了!
為什麼會這樣?!
他渾身僵硬著,目不旁視地支吾嗯了一聲,“......沒關係。”
“那你為什麼不看我?”從沒見過這呆子緊張的模樣,殷離覺得好笑又可愛,不由湊得極近,觀察蕭沐微微顫抖的睫毛。
蕭沐聞言,心頭默念她是老婆她是老婆,沒關係沒關係。
做好一番心理建設後,他才緩緩扭頭,看向殷離。
一張熟悉的絕美容顏映入眼簾,他明明已經看了無數次了,可今次再看,卻看出一點陌生感來。
蕭沐心裡納悶不已,追光怎麼會轉世了呢?
他自問上輩子除了愛找人打架,還把修真界都乾翻了個遍之外,沒做過什麼惡事,為什麼到頭來上天要這樣懲罰他?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盯著殷離的額頭看,似乎是要從中盯出什麼來似的。
殷離隻覺那道視線如有實質,被盯得渾身不自在,不由皺了一下眉,卻見蕭沐鬼使神差般伸出手來,輕輕在他的額間按了一下。
指尖傳來微涼觸感,他眉心一鬆,下意識地蹭了蹭那柔軟的指腹,心尖一片柔軟。
卻聽蕭沐疑惑道:“怎麼沒了?”
殷離挑眉,“什麼沒了?”
蕭沐身子動了動,試圖坐起來,殷離見狀,連忙上前將他扶起,將蕭沐的後肩靠在自己肩頭,整個陷在他懷裡。
蕭沐輕微喘了一下,扭頭看著殷離的額間,自言自語般疑惑道:“印記怎麼沒了?”
殷離就著蕭沐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什麼印記?”
蕭沐心答追光的印記。
他想了想,問:“公主可有什麼胎記嗎?”
殷離不明白話題怎麼轉到這裡了,搖搖頭道:“沒有。”唯有眼尾一點美人痣。
但那也不叫胎記吧。
蕭沐納悶了,他昏迷前分明看到公主額上浮現出印記,難道印記隻出現過那一次嗎?
又或許當時追光的靈識察覺到他瀕死,從殷離的神魂中爆發救下他,之後又沉寂下去了。
他感動得一塌糊塗,唇角扁了一下,心說老婆真好。
之前渡劫奮不顧身救下他的道胎,他才沒有神魂俱滅,這回又是追光救了他一命。
可是......老婆這麼好,為什麼偏偏要變成個人呢?
太慘了,好好地做一把劍不好嗎?
想到這他又忽然思緒一轉,等一下,既然沒有印記,怎麼能證明公主就一定是追光呢?那天救下他的是追光沒錯,但不代表追光就是公主啊。也許那日他傷得太重,視線模糊看岔了呢?
想到這個可能性,蕭沐忽然又振奮了起來。
萬一......萬一真的是他想多,看錯了呢?
畢竟他隻瞥了一眼,根本沒有看清。
他抱著一絲僥幸,心說不行,得想法子驗證一下。
不能這麼草率地相信如此驚悚的事。
殷離見蕭沐目光複雜地看著自己,不由心頭疑惑,“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蕭沐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沒什麼。”
他扭頭,視線掃過屋內,問:“殿下,我的劍呢?”
殷離眉心一跳,嗬,又是劍,死裡逃生後第一個找的是把劍,他怎麼一點也不意外呢?
可是看著蕭沐的病容,他還是好聲好氣地道:“我幫你收好了,放心吧。”
“我想看看。”
殷離額角抽了抽,心頭告訴自己,莫生氣莫生氣,彆跟一把劍置氣,不值當!
他閉眼深吸口氣,起身將蕭沐放回床上,然後繞到屏風後,瞥見掛在牆上的追光,麵色沉沉地吸了口氣,才不情不願地把劍取下來,還盯著劍嘀咕了一句:“早晚把你熔了。”
話落,便聽見蕭沐啞著聲音,無力地道:“公主?”
殷離眸色一沉,高聲道:“來了。”話落便取了劍走出去。
蕭沐看到劍目光就亮了,看得殷離心頭不快,卻還是老老實實地把劍遞了過去。
劍柄末端那片晶石依然如往常一般在燭火下熠熠生輝,蕭沐觀察了好一會,都沒發現什麼端倪,他本試圖調用靈流注入晶石中,看看能不能重現上回的情形,卻在剛剛運功時發現他體內的經脈脆弱無比,根本無法動用修為。
他一愣,此時才發現這具身體簡直是破破爛爛,仿佛被撕碎後重新縫合的破布娃娃。
彆說運功了,還能好好喘氣都全賴他的修為撐著。
多虧了當時追光強行將他的軀殼縫回去,否則當時的他應該已經變成一灘爛肉了。
他微歎了口氣,算了,且慢慢養著吧。
查探印記什麼的,隻能等他好些再繼續了。
蕭沐看著劍的目光裡滿是珍重與愛惜,悉數落進殷離眼裡。
殷離心頭莫名失落,心裡嘀咕上回你夢裡還說我是你老婆呢。
正在此時,老大夫再一次大半夜被茗瑞從被窩裡連拖帶拽地拉了來。
“快快快!我們家世子爺醒了!”茗瑞拽著大夫興衝衝推開門,一看見眉目清明的蕭沐就眼眶一紅,嗷了一嗓子:“世子爺!”
茗瑞一麵催著大夫給蕭沐看診,一麵抽噎著道:“您都不知道,這一個多月王妃發了多少封家書,殿下隻讓說好事,壞事一概不讓提,您再不醒我都快要瞞不住了。”
蕭沐伸著胳臂給大夫診脈,回頭看一眼殷離,見後者一臉坦然,“我自作主張,世子會怪我嗎?”
蕭沐搖頭,“公主做得對。”
若是讓王妃知道了,怕是得連夜飛奔到冀北來,王妃年紀大了,看到自己重傷的模樣怕是受不住。
大夫診了好一會,終於麵色一鬆,心道太好了,這位神仙可算是醒了,要是再不醒,他就要被每日登門的百姓戳脊梁骨了。
“世子爺的身子沒有大礙,隻是還太弱,需得好好將養,眼下世子的身子說是堪比繈褓中的嬰兒也不為過。”他說時對殷離道:“還是要勞煩殿下多費心。”
“那舟車勞頓他能撐得住嗎?”殷離道。
父皇的旨意能不違抗還是不要違抗的好,以免落人話柄。
大夫猶豫了一下,還沒開口,便聽蕭沐道:“我可以。”
“離開王府這麼久,王妃該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