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離一愣,不會吧......這麼快就想家?
他有些不滿又有些委屈道:“這才離家半日就想家了?你就這麼不想陪我?”
蕭沐聽見這一句,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離譜,忙搖搖頭,給自己找補:“沒有,就是看到這院子的布置,不由自主想起來。”
殷離聞言恨得牙根癢癢,都怪那些狗奴才出的餿主意,說什麼要把寢殿布置成世子院的模樣,世子就會願意住在宮裡了。結果呢?
他把蕭沐的外衫褪了將人放倒床榻上,口中念叨:“回頭把院子裡的楓樹都鏟了。”
蕭沐眨眨眼,“倒也不必。”他還挺喜歡的。
殷離看著蕭沐此刻的表情,氣一下子散了,他脫了靴子與外袍鑽進被窩裡,隨後將人往懷裡一摟,又在蕭沐的頭頂親了一下,“行,都聽你的。夜深了,睡吧,你若是想家,明日我陪你回去便是了。”
蕭沐的額頭抵在殷離的下顎處,雙臂環繞在對方的腰後。
殷離溫熱的體溫傳導過來,他被夜風吹涼的身體也漸漸暖和起來,說不出的舒服。
他眯了眯眼,又嗅到從殷離身上傳來的,籠罩周身的那股冷梅香,不由心頭都暖洋洋的,他微微揚起唇,環抱著殷離的雙臂也收緊了些。
阿離把他找回來,真是太好了。
可是一想到殷離還有殘缺的魂識沒有歸位,剛剛平複的心又忍不住提了起來,真是恨不得立刻就把那些陣眼全毀了。
但那畢竟是四十九座寺廟,縱橫數千裡之遙,就算是禦劍全走完一遍也得個把月。
該怎麼跟殷離解釋自己要離開一段時間呢?
蕭沐自知自己不擅說謊,但他答應了國師要保密,所以不能說實話,所以到底該怎麼辦?
他最不擅長撒謊了。由於腦海中思緒紛亂,他始終沒有閉眼,睫毛一眨一眨的,看著殷離皙白的脖頸發呆。
殷離摟著人,等了半晌沒聽見往常蕭沐熟睡中的均勻呼吸聲,不由疑惑擰了一下眉。
往常他隻要這麼把人一抱,小呆子很快就會在他懷裡昏昏欲睡,今日怎麼不管用了?
他垂下眼,柔聲問道:“睡不著嗎?”
蕭沐緩緩點了一下頭。
殷離眸底微動,忽然勾起唇,翻身將人一壓,“那我們來做點睡前運動?”他說時就俯首去親蕭沐的脖頸。
蕭沐推拒了一下,“阿離,我想......”
殷離見他這欲言又止的模樣,嬉笑著逗弄道:“我知道你想,我也想。”
蕭沐一愣:?
反應了一會,蕭沐明白過來殷離在說什麼,連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殷離勉強停下動作,居高臨下地看他,“那你想什麼?”
蕭沐絞儘腦汁,終於想到一個理由:“我想閉關一段時間。”
殷離皺起眉,“閉關?為什麼?”
上回蕭沐閉關是為了調理身體,所以這回也是因為這個?
想到這殷離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摸摸蕭沐的臉頰,又去摸脈搏,“哪不舒服嗎?傳太醫看看吧。”
蕭沐見殷離一幅緊張的神色,又怕對方擔心,忙搖頭,“沒有,我身子沒事。”
“那你為什麼閉關?”殷離狐疑。
今日的小呆子不對勁。
方才還說想家,現在又要閉關?
蕭沐心虛地避開殷離的眼神,有些後悔答應國師保密了,他是真的不擅長撒謊,好想告訴阿離真心話啊。
可他又不能食言。
於是思來想去,他隻能硬著頭皮道:“我就是......最近靈力消耗有些大,需要......”他一麵說話一麵思索,“需要休整一下。”
“可是我快要登基了。”殷離垂眼,眸色亦有些沉,“你……真的非要這個時候閉關?”
其實蕭沐片刻都等不得了,殷離的魂識被那法陣卷了去,還不知道會產生什麼後果,會不會消散?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就心頭焦急,恨不得立刻趕去。
但他不能說,隻得看著殷離,試探性地,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殷離眯起眼,冷聲拒絕:“不準。”
蕭沐試圖找理由:“可是......你登基也不必非要有我在吧?”畢竟他名義上隻是個蕭王府世子,連爵位都沒有承襲,登基大典上有沒有他都一樣。
“要。”殷離的語氣很堅定,“你必須在。”
蕭沐見殷離那副不容置疑的神色,不由放緩了語氣,“那......這事回頭再說。”他往被窩裡鑽了鑽,隻露出半個腦袋,有點心虛地抬頭看著殷離道:“睡覺?”
殷離淡淡地垂眼看他,犀利的眸光捕捉到了蕭沐神情中的那點心虛。
小呆子到底在瞞他什麼?又在躲什麼?
殷離好想問清楚,然而他知道一味逼問是不行的,說不定還會把人惹急了又鬨著要回王府,於是他沒有追問,而是不動聲色地摟緊了人,唇瓣在蕭沐的額頭輕點一下,“睡吧。”
蕭沐鬆了口氣,心說看來殷離是不會同意他走了,他若是敢偷偷跑,殷離怕是會把整座大渝江山都翻過來尋他,隻能再想彆的法子。
他在腦海中快速回憶國師給他的地圖,除卻報國寺,最近的一座寺廟就在三百多裡外的府縣,他禦劍過去半日就能趕回來,殷離素日裡公務繁忙,半日的功夫應該顧不上他。
早去早回,他如此想著,終於閉上眼,緩緩陷入了睡夢中。
殷離聽見他沉睡的呼吸聲,倏然睜開眼,看著蕭沐的眉眼,沉沉出聲:“小呆子,你到底想做什麼?”
到底是要閉關,還是想躲著他?
*
翌日。
殷離照常天剛亮便起身,蕭沐察覺到身旁人起床時的動靜,不動聲色地繼續閉著眼。
殷離撐著胳膊斜依床榻邊,看著蕭沐的睫毛都在微微地顫,不由眯起眼,露出一點銳利的眸光。
然而他不動聲色,繼續起身穿衣,照常放輕了動作,走到外間才讓侍從們上前服侍他穿衣洗漱。
蕭沐聽著外頭的動靜等了好一會,待終於聽見人群離開,遙遙傳來近侍喊的“起轎”聲,他忙一骨碌爬起來,迅速披上衣衫,穿好靴子就往門外去,一麵走一麵掐了個劍訣。
他剛剛走到廊下,追光懸在半空,他正欲禦劍而上時,卻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蕭沐掐訣的指尖一顫,看著對方,“阿、阿離......”
殷離正雙臂抱胸依靠在廊柱邊,眯著眼看他,“這麼迫不及待,想去哪?”
蕭沐吞咽了一下,“我......晨起練劍。”
殷離瞥一眼懸在半空,已經釋放出錐形光焰的追光,一步步走上前來,“練劍?還是禦劍?”
蕭沐亦看一眼已經在瑟瑟發抖的追光,不由心頭沮喪,追光都害怕了,看來阿離是真的很生氣。
這麼快就被揭穿了,他是真的很不擅長撒謊啊。
殷離走到近前,他不由自主後退了半步,正退到了門樘邊。
隻見殷離冷著臉上前,一手撐在他身側的門樘上,攔住他的去路,另一手衝追光招了招,便見追光自動入鞘,嗖地一聲飛馳而來,眨眼落入殷離掌心。
蕭沐看著追光被握在殷離手裡微微地顫,心頭亦有些忐忑,怎麼辦,要說實話嗎?
卻見殷離的一張臉緩緩靠近,“想走?”
蕭沐先是點點頭,隨後又連忙搖頭,“阿離,你聽我解釋。”
殷離眸光一冷,目不斜視地將劍一拋,追光立即如有指引一般咚地一聲落回了掛牆劍架上,同時仿佛有道無形的禁製,將追光死死地定住,劍身也不抖了,安安靜靜地定在原地。
便見殷離垂眼看著蕭沐,“想走可以,劍留下。”
蕭沐試圖召劍,卻感應到追光被徹底禁錮,完全不聽他使喚,不由可憐巴巴地側臉望向被擱在劍架上的本命劍,心頭欲哭無淚。
老婆劍又被挾持了怎麼辦?
殷離見他這幅神情,眸底戾氣頓生,按著他的下顎掰回視線,冷聲:“看著我。”
數次召喚追光無果後,蕭沐看向殷離,可憐兮兮地道:“阿離,我不走了,你能不能放過追光?”
然而這句話沒能讓殷離的心情好半點,反而更陰沉了。
小呆子千方百計,想方設法地要偷跑,然而一旦追光被挾持,立刻就服軟。果然什麼都沒有那把破劍重要!
“我在你眼裡,到底算什麼?”殷離的聲音平靜又冰冷,像是帶著怒火,又像是說不出的委屈。
“阿離......”蕭沐瞳仁一顫,看見殷離眼眶倏地紅了,他一時竟分辨不出那到底是被怒火燒紅的還是被委屈的熱意熏紅的。
看著殷離麵露痛楚,他的心都跟著刺痛了一下。
殷離為什麼會問出這種話來?阿離算什麼?當然是他的......道侶啊。
他以為這個結論顯而易見,甚至不需要言語表達。
可為什麼如此篤定,甚至他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阿離還是不確信呢?
想到這他突然憶起,自己好像從來沒有正麵回應過殷離,一直以來都是殷離對他表達愛,由於對方說得那麼頻繁,那麼自然,自然到他甚至忽略了自己的回應。
他甚至沒想到自己竟然沒有回應過。
所以阿離才會這樣患得患失嗎?
所以阿離才會執著於與他的婚約,執著於將他帶回宮裡?
哪怕經曆了這麼多,哪怕殷離千辛萬苦求來了這一世,卻還是那樣憂心,本能地害怕失去自己他,因為對方從來沒有從他的口中得到過肯定的答案嗎?
他一直以為行動足以說明一切,但事實在告訴他,語言有時也十分重要。
這麼一想,他試探性地靠上前,環住了殷離的脖頸,微微仰頭,在殷離的耳側道:“你是我生生世世的道侶,是吾妻。我們早就結契了啊,笨蛋。”
殷離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你說什麼......結契?”
卻見蕭沐捧起他的臉,仰頭吻上去,唇齒交纏間他含糊地安撫道:“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