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葉障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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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煙兒蹲在窗下望風,池荇則撬開窗戶翻了進去。

書房很寬敞,分為裡外兩間。外間擺著貴桌椅羅漢榻,裡間放著書案並幾個裝得滿滿當當的書架。

池荇躡手躡腳地來回翻找,終在牆角摸到一個機關,一塊地磚升起,是一個磚塊製成的石箱。

箱門是鐵製的,掛著一把精巧小鎖,但它絲毫不能影響池荇。

自七歲起跟了師傅學習戲法,她上台表演開鎖逃生成百上千次。那小小的鎖芯看著精巧,實則內裡無甚玄機。池荇掏出隨身的細針,輕扭兩下,那小鎖“啪嗒”一聲便開了。

池荇拉開箱門,掏出裡麵的東西。借著月光勉強看清——隻是幾本薄薄的賬簿和一個奇怪的符印。

她心中有些失望。

是了,哪有那麼容易就能找到十年前舊案的線索。可是究竟要怎樣,才能尋找到十年前被放置在池府之中,巫蠱之物的出處?

眼前的東西自然也是有用的。許家漕運生意繁多,偏偏這幾本薄的被鎖在箱中,可見其中必有貓膩;而那符印,定是代表了什麼身份,甚至組織。

池荇眯眯眼,突然腦內白光一閃——或許自己一直都被仇恨蒙蔽了。

許家說到底隻是一屆商賈,即便再嫉恨池家,也沒能力掀起那般大的風浪,接連拉下十幾大小官員,牽連一百多條性命。

她本以為許老太爺許敬是個如何狡詐高深的人物,可這兩日接觸下來,他雖有幾分頭腦,也著實算不得什麼聰明人,隻是純純一個奸商惡人罷了。

那樣精細的布局,僅憑他之智,實難完成。

許家把控鄱河上遊漕運,沿途共兩個中轉碼頭,配有穀倉器倉,皆為朝廷所用。另十個小型碼頭,官商皆可用。

許家收取商船的停運費,自己手下也有百餘條漕船於南北之間運貨牟利。由南方向都城開陽運送的糧食、軍資、木料、布匹甚至鹽鐵,都必經許家之手。

三千多裡掌控家國命脈的水道係一平庸商人之手,區區十人掌控了舉國萬裡水道,運河航道的黑暗腐罄竹難書。

原先這些都是歸朝廷統一管控,正德七年卻突然下詔交由商人把控。池荇的父親池中衡發現南北通商艱難,商人來回一趟,十有九賠,不忍冷眼旁觀,才於正德十年代百官上諫,卻因觸動了許家的利益,身陷巫蠱冤案,被逼服毒自儘。

而許家與其他掌控漕運的富戶相比,算得上謹小慎微,池荇多年暗中查探也未發現什麼大的紕漏,實難想通當年許敬冒那麼大風險牽連上百人名所圖為何。若他也隻是棋盤中小小一顆棋子,便可說通了。

他為幕後人做事,且忌憚那人。

難道是……兵部尚書高顯?如此便可解釋高顯為何偏要將獨女低嫁給許重之。

擋在池荇麵前的一塊山石鬆動了,整座山也開始搖搖欲墜——恐怕不止與高顯有關,兵部尚書職位雖高,但並不足說服帝王改變建朝百年來的舊規,說服那老皇帝改政令之人,定更加位高權重,他應當才是在幕後潛藏了十年的凶手。

巍峨高山轟然倒下,想明白了很多真相,她卻並不欣喜,反而被巨大的無力感感兜頭罩住。

恨了十年的仇人不過一枚小小棋子,而真正的執棋人恐怕權勢滔天,並非她這樣裝神弄鬼就可以扳倒的。

她無權無勢,甚至都沒能好好讀幾本書,一直跟著最不入流的戲班四處討生活,身份低微如蜉蝣,以何撼樹,撼山,甚至撼動天地?

前路凶險,也許是時候不再拖累阮煙兒和師兄了。煙兒的父親當年收留自己,使他們半生顛沛流離,那份恩情已是她償不儘的了,若是煙兒再因她而入險境……

池荇不敢再想下去,隻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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