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看上去有幾分委屈。
恬期暗笑一聲,他當然知道息暘跟安和沒關係,就息暘這個樣子,明顯這輩子是賴定他了,斷斷不會背著他跟彆人有任何牽扯。
而且他確定以前息暘跟安和也沒關係,否則按照息暘樣子,這會兒肯定會低頭認錯,而不是死不承認,他又不是自己。
恬期又道:“說你錯了我就原諒你。”
“我與她原本就從未……”
恬期凶巴巴:“你認不認錯?”
“……”息暘抿唇,終究是道:“認。”
恬期恃寵而驕,見他這樣就覺得高興,又還要故意欺負他:“乾嘛,跟我服軟讓你很沒麵子啊?”
“沒有。”息暘皺眉,又歎了口氣,命人進來把他剪下來花芽拿走,道:“今日晚膳我要回宮陪父皇一起用,等忙完再來找你。”
恬期點點頭:“好呀,你腿晚上還要施針,到時候就住這兒吧。”
息暘又因為他一句話而眉開眼笑:“好。”
恬期也是很久都沒跟父母一起用餐,晚膳時候聊到很晚才回自己院子,到地方把自己收拾妥當,便躺在床上等息暘,他眼睛盯著床頂,自娛自樂:“一隻羊咩,兩隻羊咩咩,三隻羊咩咩咩,四隻羊咩咩咩咩,五隻羊咩咩咩咩咩……”
息暘要想進誰家去住,那定然是無人敢攔,恬期翻了個身,正準備睡會兒時候,終於聽到了輪椅聲音。
他翻身坐起下了床。
息暘手剛碰到房門,裡頭便陡然打開了,恬期這會兒穿著單衣,被冷風呼一吹,頓時精神抖擻。
息暘皺眉,滑進門內,關上了門,道:“已經睡了?”
“那倒沒有。”恬期對他一笑。息暘目光落在一旁大氅,剛要滑過去,就聽恬期道:“不用了,反正我們不出去了,你先上床,泡腳吧。”
息暘沒有拒絕。
他坐在床上,看著恬期忙忙碌碌。
昏黃燭光在他全身隴上一層薄光,恬期來來去去忙活了半天,臉上沒有半點兒不耐,他很快蹲在息暘腳下,把他雙腳放在水中,潔白手指擦過男人雙腿,他仰起臉問:“燙麼?”
腿上知覺有些遲鈍,息暘搖搖頭,答道:“不燙。”
以前就是知道,他阿期若是喜歡上了誰,就一定會踏踏實實對那個人好。
幸好,繞來繞去,他喜歡還是自己。
恬期認真表情裡頗有幾分賢妻良母風範,幫他平泡好腳,捏完了腿,再施了針之後,又尋來裹著濕漉漉藥材紗布,給息暘覆在腿上,拿繃帶固定住。
忙完這一切,他擦了擦額頭汗珠兒,四目相對,不由露出笑容:“好啦。”
息暘心動不已,順手把他撈過去摟著,擁在懷裡,低聲問:“累不累?”
恬期乖乖窩在他胸前,小聲答:“手酸了。”
捏腿是非常耗費體力事情,恬期平日裡也就是給父母長輩捏過幾次,還都是撒嬌討東西時候,如今給息暘折騰了快一個時辰,不累才奇怪呢。
“辛苦阿期了。”男人聲音有些啞,雙手捧起他手腕,力道始終揉著,恬期閉著眼睛靠著他。男人肩膀寬厚,靠在上麵十分舒服,他不由仰起臉,哼哼一聲,用鼻子蹭了蹭他下巴,“等你好了,也要幫我洗腳捏腿……嗯,還要捶背。”
嬌養出來孩子就是這樣,一旦接受了某個人,那就是完全接受了,也不會去顧忌對方身份。恬期是最會是恃寵生嬌,息暘以前隻覺得這孩子沒大沒小,端是天真無邪很……隻怕極少有人敢跟皇帝提出這種要求。
“好。”息暘沒有猶豫答應了,他低頭細細親吻著恬期嘴唇,隻覺得觸覺柔軟,不由握著他細細腕子,加深了這個吻,呼吸一時有些沉重。
恬期察覺到了他身體變化,立刻伸手把他臉推開:“不要,好累。”
這話聽在息暘耳中像極了撒嬌,他眼神更軟,老實抱著人沒有繼續。
恬期有心疾,故而無法學武,相比息暘來說,身子有些軟軟,男人繼續給他揉著手腕,鼻尖在他脖子間嗅了嗅,調侃道:“隻怕姑娘都沒你香。”
“誰讓我是仙桃轉世呢。”恬期對著他吹一口氣,故意道:“跟你一個凡人,可真是委屈煞我了。”
還是如此沒臉沒皮,也不知究竟是哪裡來自信。
息暘笑出了聲,“咬一口就能長命百歲?”
恬期心知他有心拿自己尋開心,卻還是沒出息紅了臉,又開始睜眼說瞎話:“本身就能。”
“親一口延年益壽?”息暘說罷,又低頭衝他吻了過來,含糊道:“吃了這顆小仙桃,什麼病也都好了。”
恬期被他逗笑,扭著腰在他懷裡亂動,堵住他嘴手心卻被添了好幾次,息暘隻用兩隻手就把他製得服服帖帖,兩個人笑笑鬨鬨了一會兒,息暘終於把他放躺下去時候,恬期身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他打了對方一下:“都怪你。”
息暘也不跟他計較,隻溫柔望著他:“阿期怎麼這般討人喜歡。”
恬期難掩雀躍,矜持道:“隻是討你喜歡罷了……其實,挺多人討厭我,很多下人都說我跋扈,我爹因此罵我好多次。”
息暘眸光流轉,道:“何人說你跋扈?”
恬期本身有點想訴說委屈,但忽然覺出他心思,忙又轉移話題話題,歡喜道:“你真覺得我討人喜歡呀?”
“我何時騙過阿期?”
“我還挺壞其實。”恬期揪了一下衣角,又朝他懷裡蹭了蹭,一下子抱住他,道:“不過你喜歡我,就應該連我缺點一起叭。”
“阿期於我,優缺均是可愛,愛恨皆是極樂。”
恬期笑出聲:“我恨你你也高興呀?”
“隻要你心裡有我,我就高興。”
恬期笑個不停,活像被下了降頭,又傻又憨:“哥哥這般會說話……可叫我如何是好。”
恬期在家裡住了兩日,便又回了宮裡,不過這次息暘給了他一塊出宮令牌,讓他不必再通報了。
息暘那個藥浴十日一次,除此之外,恬期也會抽時間每天陪著他做複建。十年了,他瘋毒早已侵入神經,很難完全拔除,藥是半點都不能斷,恬期其實是個急性子,但他又不敢表現出來,否則息暘肯定又要以為被他嫌棄了。
如此這般又過了幾日,太上皇一道聖旨下來,讓晏恒伊認祖歸宗,之後又過了半月有餘,息暘每日都往用永壽宮裡去,但該來終究還是來了。
因為天冷,恬期這段時間都睡得很早,這日夜間,外麵忽然傳來聲音,是永壽宮人:“陛下,太上皇不行了。”
息暘撐起身子坐起,恬期也被驚醒,隨他而起,兩人收拾妥當,除了房門,發覺外麵寒風刺骨,大雪紛揚。
這種天氣輪椅不好行走,恬期隨他一起上了鑾駕,一路到了永壽宮,發覺宮裡已經來了不少嬪妃,他隨息暘過去,便聽到一陣壓抑抽泣。
恬期最不喜歡這種上麵,他心臟不好,不能大喜大悲,但若瞧見人人都在哭,便覺得心頭好像壓了一塊巨石。
但這個時候,他又不能扭頭就走,也隻能陪著息暘一起過去,圍在床邊。
晏恒伊也很快隨著晏相過來了,他還未完全搬來宮裡,太上皇也並未勉強,他四周瞧了瞧,一見到恬期便朝他跑了過來,縮在他身後,偷偷看著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