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窗外的雨仍舊連綿不絕地下著,持續不斷地敲打著房間的窗子,發出單調而催眠的聲音。
就著房間內微黃的燈光,沈空正低頭檢查著自己的上半身。
這具軀體消瘦而蒼白,顯然不常見日光,少年人緊繃而光滑的肌膚下包裹著凸起的肋骨,從胸膛到小腹都沒有多少真正有力量的肌肉,一看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四肢無力,文質彬彬,和上次的那個綁匪b差的遠了去了。
這次的身體素質實在是不算好,隻不過簡單的動了幾步就能明顯地感到力不從心。
剛才能贏,基本上靠的也是巧勁和他在生死線上遊走的經驗,而不是這具軀體本身的力量。
沈空輕輕地轉了轉自己的肩胛骨,眉頭不著痕跡地微微皺了皺——雖然他已經很小心,但是身上還是難以避免地被擦傷到了,肩膀和側腹都顯出了刺眼的青紫色,在蒼白的皮膚上看起來格外的觸目驚心。
不過所幸都是皮肉傷。
沈空將從房間內找到的藥油簡單地擦拭在傷口上,然後就套上了衣服。
就在這時,不遠處浴室的門被推開,渾身水汽騰騰的韓隸從中走了出來,濕漉漉的黑發緊緊地貼著他的臉頰,柔和了他冷硬的麵部輪廓。
他的身上還套著沈空從衣櫃裡拿出來的舊衣服,幸虧兩人身量相似,看上去也不顯得突兀。
韓隸抬眸看向沈空,低聲說道:
“之前多謝了。”
沈空掀掀眼皮,懶洋洋地指了指床邊的凳子,命令道:“坐下。”
韓隸聽話地一瘸一拐走上前來,在椅子上乖巧地落座。
“褲腿掀起來。”
韓隸頓了頓,定定地看了沈空一眼,然後彎下腰,將褲腿緩緩地卷了上來。
——從骨骼突出的腳踝,到修長的小腿,再到青黑腫脹的膝蓋。
膝蓋上橫亙著三條歪歪扭扭的傷疤,猶如醜陋的蜈蚣一般趴伏在紫紅色的傷口上,被充血腫脹的皮膚整個頂了起來,看上去猶如某種可怖的活物。
沈空微微皺起眉頭,他記得當初那個醫生說,韓隸的腿會留下後遺症,現在看來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嚴重。
再加上今天是陰雨天,之前還被重擊了傷口,從頭到尾韓隸竟然一聲沒吭,也從沒開口讓沈空稍微走慢點,而是一瘸一拐地跟在他的身後,這讓沈空不由得有些意外,看來這小鬼耐力還算不錯,至少比之前傳輸過來的劇情裡那個自閉的小可憐強多了。
他將藥油倒到掌心內,雙手合在一起熟練地摩擦了一下,然後按在了韓隸的膝蓋上。
灼熱的掌心滾燙猶如炭火,毫無預兆地貼在了冰冷潮濕的皮膚上,韓隸被燙的微微一抖,下意識地抿緊雙唇。
沈空沉聲道:“彆動。”
隨著他的動作,韓隸隻覺得膝蓋疼的更加厲害,但是骨頭深處浸透的深深寒意卻有減輕的趨勢,仿佛自己的整條小腿都被那滾燙熾烈如火的掌心整個點燃了起來,從肌理深處開始散發熱量,溫暖而妥帖地熨燙著受傷冰寒的骨骼與筋絡。
韓隸抿緊嘴唇,手指微微收緊,整條小腿都開始下意識地緊繃起來。
沈空熟練地按壓著他皮膚下的骨頭,靈活的指尖有技巧地在骨骼與骨骼之間的縫隙劃過,將被體溫點的灼人的藥油按壓如皮膚的肌理當中。
為時不過兩三分鐘,卻仿佛經曆了半個世紀之久,韓隸感到自己的後背都開始發燙冒汗,額角鼻尖也都覆蓋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整個房間都被蒸騰起一股濃鬱的藥香味。
沈空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渾身的筋骨,然後走到衛生間洗掉手上殘餘的藥油。
被獨自留在客廳的韓隸放下褲腿,小心地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膝蓋,感到膝蓋上僵硬而腫脹的傷處已然不是太疼了,就連在次次陰雨時節折磨了他多年的摧人心肺的陰冷劇痛都明顯地減緩了許多,不由得有些驚異地抬眼看向傳出嘩啦啦水聲的浴室,漆黑的眼眸中神色複雜:
“你,你這用的是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