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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都徹底進了春。
溫暖的風從各處湧來,撩撥得河邊楊柳,橋邊花樹妖嬈招展,鬨得行人紛紛避讓,怕卷進枝芽迷霧裡。
護國公府也熱鬨。
周氏因春季公帳忙不轉身,草草下令讓各院各處的仆人將府內花枝樹條修剪好,免得府內亂糟糟,絆人腳。
隻特意吩咐暫時不必管枕霞院,彆擾了二小姐休養。
滿府清雅,唯有枕霞院的西府海棠連綿伸展,越過院牆懶散地垂在牆頭,風一吹,凝西小道都成了花海。
一陣匆忙腳步,將花海擾開散去。
“二小姐。”
木樨進了院,不待歇息,急忙將消息抖落來:“老祖宗計劃將先前那倆作偽證的婆子發賣出去。”
聞言結果,屬實意料之中。晏琤琤隻輕點頭表示知曉,便招呼著霜竹將三日前李執送來的字畫在書桌上攤開。
映入眼。
一副兩小女拂雲放紙鳶踏春圖,題詞是最為簡單的稚子啟蒙詩詞,一旁的簪花小楷也分外嬌俏童稚。
細看下,那小字旁還注有讀音。
——墨痕應是另人後寫,順著字骨可見其瀟灑,卻因被刻意縮小而顯得七扭八歪的,如同頑皮小兒隨手墜墨。
一想到注音那人艱難滑稽的落筆姿態,她便忍俊不禁,口中茶水堪要噴出。
不管那日在寶蘊樓時,她索要字畫一事是真是假,但實打實的難為這朝都才子之最的襄王殿下搜尋這樣的字畫來。
霜竹自是不知小姐笑什麼,她知道小姐不識字。即便自己看懂這字畫用途也不敢擅自做主同小姐解釋,話便拐了過去:“這倆婆子居然隻是發賣?先前不是說要送官府裡去?”
怒腔明顯:“害得咱們小姐冤枉吃責罰,昏過去三日,居然隻是這般輕的懲罰。”
“飛霜姑娘醫術高明,我已無礙。”
受傷事小,家醜不可外揚,她僅簡單一言安撫霜竹。而後俯下身子,仔細瞧看畫上的名章和壓腳章。
看了半晌,她淡淡才發問:“那日傳話的小廝如何處置?”
“小廝?”
木樨想了片刻,恍然大悟,貼近悄聲道:“那小廝是張嬤嬤遠房親戚,家中獨苗。”
“老祖宗礙於情麵隻將他撇去外院柴房。”
聽到這小廝的來頭,晏琤琤的動作頓了頓,沉默不語地將字畫小心翼翼地半卷起來。不經他手,踏上小木梯,珍重地放在藏星櫃內。
霜竹連忙小心護著,猶豫片刻還是開了口:“小姐,這字畫恐是用作小兒啟蒙,無需進藏星櫃裡吧?”
“非也。”
這字畫是不久後將因一副桃源仙子送春圖而名滿天下,乃至尊稱“畫聖”的洛浼先生所著。不過此刻他還是個無名之輩。
她不便解釋,索性轉移話題:“我未見貴妃娘娘送的那碧綠玉鐲,你們可有拿回來?”
聽到這話,這會兒木樨變得臉色不大好看,羞愧支吾:“主母在束泉齋同賬房先生核算,發賣一事……箬姨娘全權處理,當是將功折罪。”
“她說這玉鐲是罪證,暫時扣留著,奴沒能拿回來。”
木樨瞥見晏琤琤表情凝重,怕得連忙跪下,低著頭瑟瑟發抖:“奴辦事不利,還請小姐責罰。”
晏琤琤見狀挑眉。
“她要扣留,與你何乾。”晏琤琤平淡回應,款步下了小樓梯。
“那倆婆子關押何處?”
沒有預想的責罰,木樨暫鬆了口氣:“都關在束事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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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昭昭,天朗氣清。
晏琤琤的步子不緊不慢,木樨跟在身後笑著賣好,“……霜竹顧著小姐,自是不知外頭發生之事。”
“那日先是大少爺趕回來替小姐責罵了箬姨娘拎不清,三小姐亂冤枉。又將那倆婆子罰了一頓才平息。”
“這幾日老祖宗、老爺和主母輪流照看小姐,太子殿下知曉了小姐受傷,還特意派了宮裡的許太醫來瞧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