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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福院前廳,霜竹替晏琤琤請安時,例行向老祖宗彙報小姐的休養情況。
到底是心疼小姐,話頭七拐八扭到了讀書識字上來。
她繪聲繪色地說著晏琤琤珍藏字畫一事,一臉委屈和心疼:“小姐不像三小姐,自幼有主母親自教習。主母又出生世家,三小姐的學習基礎自然好,學文習字不是難事。”
“可我們小姐年幼哪見過筆墨紙硯呀,隻能與同齡稚子一起爬樹摸魚罷了。”
“小姐對那副字畫寶貴得很呢,今日還邊瞧邊笑。老祖宗,您行行好,奴這做婢女的冒犯一次,您就替小姐再找個學識豐富的先生吧。”
霜竹撲通跪地,淚眼汪汪。晏老太太也跟著陪淚,連連說好。
可全朝都有名的老師幾乎都被晏琤琤氣跑過,又能再請哪位?
晏老太太一時也犯了難。
“大夫人曾說二小姐天賦高但性子燥,怕是一般的老學究壓不住。”張嬤嬤在一旁提點一句,“老祖宗,依我之見,要麼舍臉請太子太傅。”
“畢竟太子與咱們二小姐關係極好,二小姐得了比三小姐還要厲害的老師說不準學習也能更上心些…”
晏老太太厲聲否認:“不妥!”
太子乃國家重本,不論孩子情誼如何,她萬萬不是願琤丫頭在旁的方麵與太子交往過密。
朝前後宮人人都有一把利劍,就等著抓到舊老的小辮子。
張嬤嬤見晏老太太反應極大,連忙補充道:“要麼咱們請襄王殿下如何?”
“襄王?”晏老太太疑惑。
“這字畫不就是襄王贈送給咱們二小姐的麼?襄王年長穩重,待人親切還才華橫溢。”
“又與大少爺交往甚好,況且他身邊的飛霜姑娘醫術了得,救了二小姐一命。”
“二小姐是懂得知恩圖報的好孩子,這樣一來,在學習定能乖巧些。”
晏老太太有些躊躇:“可這孤男寡女的…”
張嬤嬤繼續道:“老祖宗,咱們太祖朝有過先例,甚有“文王輔優”的美談呢。再不濟還有幾扇屏風隔著,想來旁人也不會多說什麼。”
春風吹進了屋內,香薰繚亂飛舞一室。
本因傷心過度而咳嗽和頭疼的晏老太太順勢深吸一口,忽覺心清目明,笑道:“甚好。也不求琤丫頭能才識過人,但求多受襄王的熏陶。”
“那霜竹先替小姐謝過老祖宗…”
霜竹話語未落,站在屋外聽了許久的晏玥翎急忙衝了進來,草草行禮後便撒嬌央求道:“給祖母請安。祖母,我可全聽見了。雖說我已啟蒙,可襄王殿下的才華可堪全朝都之首。”
“翎兒也想跟著襄王殿下精進才學,行嘛?”
晏老太太一時間未做回應,她早已發現自翎丫頭邁入門那瞬,霜竹隻冷冷行了禮,氣鼓鼓地撇開臉。
貼身婢女尚且如此,更彆說琤丫頭若是知曉自己要與翎丫頭共學,怕不是當場得撕爛她的臉。
她正想尋個由頭拒絕,卻聽見不知何時出現在內堂的箬睦開心地笑道:“聽翎兒說,老祖宗要請厲害的夫子,我想著翎兒多學些,將來進了梅家的門,他們也會高看咱們護國公府一眼。”
一臉討好:“您瞧,我一路從束事院趕來,不敢歇息。就怕翎兒錯過了這好夫子。”
母女倆一唱一和。
晏老太太眉頭緊皺,這會子倒是真不知如何回絕了,索性開口趕客:“此事還沒定下,待晚些時刻,等朔安下朝回來後再商議此事。”
“你等莫要大肆宣揚。行了,時候不早,你們都退下吧。”
聽見老太太還需同老爺商議,箬睦心中徹底有了把握,隨即拉著略有不快的晏玥翎告退。
臨走前,低聲囑咐了新來的小廝不要忘續點香餅,才一改方才的溫柔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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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漸暗,雲漸散。
寶雲山穿上滿眼的綠,蓋過寒冬裡的白,偶爾露出堅毅的黑石。
周遭一片寂靜,間有動物衝撞樹木發出窸窣之聲,還有連綿不斷的風聲。
明月之下,高聳山頭有一纖瘦身影。洶湧山風湧進那人的寬大袖袍之中,呼呼扇動飛舞著,像試欲邀月共舞,又像試欲與月比清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