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晏琤琤是怕李執的。
且不說。
上一世,常陽殿上的那一劍。連滾燙鮮血都遮擋不過那一劍閃爍的寒光還曆曆在目。
就說最為重要的是。
不管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李執在世人麵前永遠是溫潤如玉小郎君,不爭不搶隻醉心山水書畫的模樣,可後來他居然敢起兵謀反,居然敢單槍匹馬地闖進常陽殿當眾弑君。
身在高位,晏琤琤知曉朝堂後宮千絲萬縷相牽連,更是知曉李玨奪嫡成功有多艱辛,更莫說新臣舊老為皇帝架構起的銅牆鐵壁。
即便皇帝算不上好皇帝,他們依舊無條件地順服、臣服。
可偏偏連母族都無法倚靠的李執破了這銅牆鐵壁,足以見其城府多深,足以見其多擅攻於算計。
她咽了咽口水。
她對李執這個人了解不深。
隻知他年幼時過得並不算好,成年分府後也不過空有閒散王爺之名,隻聽飛羽說他有心上人,但後來卻不曾娶妻。
依稀記得,當年她與李玨大婚後,他曾在常陽殿上敬與她酒。
獨獨他與旁人不一樣,不叫她“皇嫂”而是喚她“小皇嫂”。
的確,論起年紀來,李執比自己年長六歲有餘,因此倒也沒人刻意糾正他的叫法。
自大婚後,似再也不曾見過他,他如一隻遊鶴在紅牆外過得瀟灑。也正因此,他才能在奪嫡混戰之後全身而退。
再見他便是常陽殿上那一劍了。
重生後,僅僅在府中見過兩麵。於自己而言,他更像是一池深不見底的潭水,難以揣測。
而現在的自己不過是提前知曉未來發生之事罷了,甚至可能未來的事都改變了走向。
若與李執相對,不過是螳臂當車。
但…自己是不是還撒嬌耍賴央求他帶自己去寶雲山?
思及此,她忽地打了個寒顫。
不過——
晏琤琤瞄了一眼認真地在論語上用朱砂圈圈點點,慈眉善目,一臉柔和的李執。
心中跳出一個想法。
既然李執與自己交好,眼下他還成了自己的夫子。
不管未來李執是否會變成敢起兵謀反,大殿弑君那樣。她不如就順其自然,討其歡心,說不定屆時還能借力扳倒李玨。
“你在想什麼?”低沉嗓音從另一邊傳來,語氣中意味不明,“因為李玨不來看你,所以不開心、生悶氣嗎?”
“什麼?”
從未想過的詢問從耳旁跳了進來,懵然不知的晏琤琤眨巴著眼,微張著嘴,滿麵顯露著無措。一時間舌頭打結,她甚至都不知該怎麼回答。
李玨爽約不見,她其實並不生氣,根本也不在乎?
其實方才她隻是在想一些其他的事,與李玨無關,與你有關?
可現在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是非李玨不嫁。被爽約,她不可能不生氣。而且“方才想的人是你”這樣的話斷然是說不出口。
思緒回籠,晏琤琤驀地緊閉了嘴。
不否認,也不承認。
略有僵硬的表情,情緒不明。
而忽朦朧可見李執露出了一個淺笑,紅唇白齒,笑眼彎彎。
“古籍枯燥無味,不如隨本王去踏春山,感春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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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輛馬車緩緩前行。
車後一群奴仆小廝跟著走。
因內院的婢女慣例是若主子不出門,她們也出不了府。距上次出府已過了一周有餘,眼下,霜竹坐在另一旁麵露興奮,時不時地悄悄撩開車窗簾往外看一眼。
全然並未注意坐在後頭的晏琤琤。
倒也是這片刻的自由,能讓晏琤琤平息這湧上來的,難以壓抑的悲傷情緒。
許是上一世時,去廷尉獄那段路太過刻骨銘心,總覺得連車窗外的人聲鼎沸都與那時如此一致,讓她不由得想捂住雙耳。
車輪滾滾往前走著,她專屬的馬車上鑲嵌著許多寶石,琳琅相撞之聲,像極了那時鎖在她脖子上的鐵鏈。莫名的寒冷穿進襦裙裡,貼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