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望向天色,語氣冰涼:“想必此時麗春花一事已有結果,你也無需猜忌,回府自是會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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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護國公有兩嫡子,其長為晏朔寧,天生腿疾,無爵無官。分家立府,攜其妻女住在皇城東邊永樂坊。
與西邊的未央坊晏氏本家以皇宮為對稱。
晏朔寧之妻陸氏乃惠帝太傅陸堂之次女。而陸氏其嫡兄有一獨子,喚作陸少安,表字永康,與晏琤琤同年同歲,兩人關係極好。
可憐那陸少安父母早亡,自幼在陸堂膝下長大,多得溺愛,出落叛逆。
他與晏琤琤並行,堪朝都紈絝之首。但不曾觸犯律條律法。再加上兩人身份煊赫,識相之人不敢招惹,若有不識相的,承天府[1]走上一遭,無不有磕頭認錯之行。
兩人也不曾鬨到大理寺來。
但看著眼下這情形,晏朔安靠坐在審判桌上,扶額皺眉。
先太子李琰身亡後,二皇子李玨上位,朝中各級變動毫無章法。
就連他這一副都統被調任至衛尉寺卿兼管府兵營,正二品降職正三品。高首輔勸他說是“不宜太過抬舉舊老,以免壞了朝堂平衡”。
官場浸淫多年,他自是知曉新臣舊老之間的利害關係。
隻要勳爵還在,祖輩榮耀還在,幾品官都沒多大關係。與惠帝見了麵,他厚著臉皮也能客套幾句。
但衛尉寺少不了和大理寺、承天府打交道。一是武器機械進出不對之事,二是宮門警衛誤攔貴人而起衝突之事,三是承天府移交的府兵營擾了布衣百姓之事。
總歸少不了旁坐審判桌,旁看密密麻麻的卷宗。但為了晏泓涵的仕途,他咬牙忍了。
“叔伯父。”
案桌下,陸少安笑嘻嘻地喊道。
一身華貴祥雲織金錦圓領窄袖長袍也鎮不住眉宇之間耽溺於酒色的輕佻。
勾人的桃花眼裡卻滿是因高貴身份帶來的矜傲,腰間係懸玉佩瓔珞絛琳琅作響。
吵得晏朔安頭疼,“你好好站著,彆亂晃。要麼把你腰身上那些雜七雜八的玩意兒給取下來。”
“這些可都是鶯花樓的姑娘們送的,我可不敢輕易摘下。若是惱了姑娘們……”
陸少安這人知趣。見晏朔安的麵色越來越黑,他閉了嘴,站得直直的兒,露出十四歲少年該有的精神氣兒。
“你上報承天府,說府兵營擾了布衣百姓一事,我且問你,陸大公子你何時算是布衣百姓?”
晏朔安開口倒是不客氣,久經沙場練得一身武威氣勢,若是膽小的,早就嚇得跪地磕頭。
但陸少安卻不怕,依舊噙著笑:“我非布衣,可我朋友是啊。我是替我朋友上報。”他頓了頓,指向站在一旁默默無言的江譽,揚起無邪的笑容,“江寧人士,江譽。”
聽到“江寧”二字,晏朔安緊皺的眉頭漸漸舒緩,瞧其氣質板正,作讀書人打扮,語氣也柔和了點:“何事?”
“啟稟大人,並非是府兵營擾了小民,而是為了貴府的麗春花一事。”
晏朔安的臉色驟然黑沉,家醜不可外傳,何況早已封鎖消息。
眼下,其他事情累繁,罰箬氏禁足是緩兵之計,還未有確鑿之證,這倆人是如何知曉?
眼神遊走在這一跪一站的兩人身上,沉聲道:“繼續說。”
“小民膽大妄為。此事實乃晏二小姐托了陸公子私下調查,是小民自願分憂。”
“據晏二小姐所言,麗春花來源屈指可數。一是貢品二是從西夏商人私下購買所得。”
“因此陸公子牽橋搭線,小民偽裝,最後從西夏商人處套出線索。”
江譽從懷中掏出一塌含有指印的契紙,遞了上去。
“大人請看,契紙上寫明自上月開始,一位名叫竹右的女子以孩子墜馬受傷需麗春花止痛為由時不時地購買。”
“巧的是,給西夏商人的藥方與晏二小姐墜馬後大夫開的藥方基本吻合,隻是自行添加了‘麗春花’一味藥。”
“麗春花素來昂貴,而竹右斷斷續續購買所耗可達千金,我們本以為是另有他人。”
“但經過西夏商人所言,那名女子自幾天前再未買過。經陸公子提醒,與貴府的箬姨娘禁足時間幾乎吻合。”
“至此,證據確鑿。”
江譽不卑不亢地說完,全然不顧臉色黑沉如墨的晏朔安。
他的心沉入地,無人知“竹右”是箬睦與自己的閨房情趣。
如今她竟用此作化名,是膽大包天到如此境地了嗎?
她不怕自己會咬牙查到底嗎?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