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鬼麵無表情盯著他,眼睛裡流下兩串血,好在她滿臉都是血,這兩滴淚很快就和諧地融了進去。
楚招星眼睛一閉一睜,腦中道:“嘻嘻,小瓜,我們又要死啦!”
上輩子還不知道怎麼結束的,這輩子就又要過去了!
腦中電音錚然,一個稚嫩的女童聲音焦急冒出,“等等!”
楚招星同步對著麵前的紅衣鬼喊:“等等!”
紅衣鬼大約從未遇見過在它麵前麵不改色心不跳還讓它“等等”的人,罕見地楞了下神。
呼出一口氣,楚招星那撈麵一樣的四肢終於嚇出一點力氣,仿佛清湯撈麵裡支棱出了肉骨頭,他勉強抓著旁邊櫃子把手坐起來,聽見腦中的係統在崩潰大叫:“楚招星!它有瓜!你速來!”
“楚招星!你聽見了嗎?你彆絕望!你——”
一秒之內,楚招星已經換就一雙淚眼,一把握住紅衣鬼垂下來的,還滴著血的手,無比真摯、無比誠懇、無比聲情並茂地道:“你受苦了,我懂你,你死得太慘了!”
紅衣鬼楞在原地。
係統:“……你還連看都沒看!又在這裡騙鬼呢!”
但紅衣鬼並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它隻知道自己頭一次碰見對它如此友好的活人,隻見她先是楞了幾秒,登時發出一聲尖銳的嚎叫,“你知道……你知道?”
她的血淚從眼中瘋狂滾了出來。
楚招星本來不知道,但在她哭的間隙,他總算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係統裡的故事。
楚招星的係統大名叫吃瓜係統,楚招星覺得繞口,平時管它叫小瓜。
吃瓜係統,顧名思義,吃瓜專用,他人人生的一切前因後果,所有新奇的帶感的勁爆猛料,都可以從係統中調出來。
但小瓜為他提供的,從不是新鮮燦爛的活人瓜,而是常年過氣的死人瓜。
從小,他就能知道身邊每個鬼的身上發生過什麼。
比如眼前這個紅衣鬼的真名,應該叫做齊鈺。
如果不出意外,她應該是這家的主人之一,但她三歲那年,她的奶奶領著她出去玩,帶她到了另一座鎮上,把她扔在了那裡。
然後,她回去告訴兒媳婦,孫女丟了,再生一個吧。
那時候計劃生育已經普及開來,家裡既沒有多的錢交生二胎的罰款,又不願意沒有男丁繼承他家那座風雨飄搖的小泥瓦房,於是老太太就想出了這麼一個主意。
在老太太做兒媳婦的那個年代,把養不活的孩子直接扔進山裡才是常態。但畢竟她是齊鈺的親奶奶,看著孫女天真的、還在朝她笑著的小臉,到底沒狠下那個心來,給她買了根糖葫蘆,讓她在路口等著,回去的一路還在替她祈禱,希望她能遇見一戶好人家把她撿走。
齊鈺也確實被人撿走了。
撿走她的是那座鎮子上彩票店的老板,老板也有個女兒,和齊鈺一邊大,因此對小女孩十分愛憐,便和老婆說,跟女兒做個伴,收養了齊鈺。
老板本人是有一點做父親的良心,但也僅僅是做親生父親的良心,對於齊鈺這麼一個養女,他就沒有那麼多良心了。
齊鈺十四歲那年,騙他說學校交錢,拿錢去超市買了兩把最鋒利的菜刀,歡歡喜喜迎來了她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天。
她笑吟吟和一路鄰居打招呼,笑吟吟回到家,在老板又一次進入自己房間之後,從枕頭底下笑吟吟抽出了刀。
第一把刀抹了老板的脖子,第二把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楚招星看完她的故事,眼睛又要一閉一睜了。
他從小見過大大小小的鬼,見一見尋常小鬼對他來說就跟每天出門遇見路人一樣。
和普通鬼相處是好辦的,因為它們隻想報自己的仇,不至於濫殺無辜,要遇見那生前善談的,打個招呼嘮兩句也不成問題。
但齊鈺生前從未過過一天好日子,自殺不能入輪回,就成了厲鬼。
厲鬼和普通小鬼完全不一樣,他們的怨氣都沉積了許多年,要不要大開殺戒隻憑自己心情。
楚招星心中喟歎,沒想到剛來就碰見這麼個硬茬子!
他暗暗活動了下自己的兩條腿,感到了一些知覺,心中總算有了一點安慰,雖然這安慰在他發現齊鈺已經附身貼到他麵前,低頭看著他的時候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齊鈺眼眶裡的血滴到了他手背上,又涼又黏,楚招星聽到她問:“你知道……我過得苦?”
楚招星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咳了一聲,有氣無力地說:“齊鈺姐,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彆怕,我幫你做主,你還記不記得……”
但他的話沒能說完,就在這時衛生間的門被人推開,一名高個圓臉男生跌跌撞撞衝進來,見到裡麵一人一鬼,當即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救救救救救救救救——”
最後一個“命”字怎麼也卡不出來,紅衣鬼已經緩緩轉頭。
根據記憶裡的名字,楚招星立刻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