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蕪你來啦!我聽宮裡的公公說過了,他說你這兩天要住在我家是真的嗎!”
秋憶卿壓不住心中的雀躍,輕快起身拉住了她。
“從前都是我去宮中尋你過夜多,如今你來了我也包養你!”
她是真的靦腆,也是真的不愛說話,但一說話總是語出驚人。
大人之間的事連累不到小孩子身上,但小孩子之間的來往卻能證明成年人的暗潮洶湧。
如秋憶卿此刻便不大明白自家出了什麼事,隻當爹爹將往年休的假攢一攢,在家中陪自己了。
蘅蕪微笑,不經意打量周圍。
夜黑風高,正適合乾壞事。
也許可以等到晚上吃飯的時候悄摸溜走,將那東西放在書房。
秋家不大,一來一回用不了多久。
心中拿定計劃,蘅蕪肉眼可見地放鬆了下來,她摸摸自己的胸口,眼神明亮。
不愧是她,這麼聰明。
“曲蘅蕪,你要跟秋憶....秋秋姐姐一起睡?”他本來打算直接喊名字的,接觸到秋憶卿那張純真的臉,話拐了個彎,乖乖喊姐姐。
“嗯哼。”蘅蕪傲嬌點頭。
見是真的,許淮安心中直冒酸泡泡。
蘅蕪都能出宮來,他為什麼不能跟沈清瀾一起睡,真是沒天理。
下意識看向沈清瀾,對方一如既往的安靜,但今日的安靜又有哪裡不一樣,仿佛隻是留了個軀殼在這裡,而魂早已經飄散。
許淮安歪頭,看向他:“沈清瀾,你怎麼啦?魂不守舍的。”
“沈清瀾?”
“沈!清瀾!”
一遍不答應,許淮安來了勁兒,連喊幾聲,才將對方神誌喚回。
他喊了如此多遍,想不注意都難。
蘅蕪和秋憶卿都看過去,沈清瀾一臉不自在。
“我剛剛沒聽到,淮安弟弟怎麼啦?”
“就是覺得你今天好奇怪哦。”許淮安搖搖頭,拿了塊果子扔嘴裡,邊吃邊說。
沈清瀾聞言沒說話,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爹爹說的那些話他聽不大明白,懷中的玉佩隔著衣衫卻依舊溫熱。
為什麼大人有事不能自己說、自己做,反而要交給小孩子呢?
交給了他們卻還要一而再再而三說些亂七八糟的,不能告訴彆人。
好朋友算彆人嗎?
沈清瀾很想將事情說出來,可一接觸到眾人關懷的目光,便無從下口。
還是不說了,反正也隻是送個玉佩而已。
待霜院如其名,霜霜花落泛漣漪,明明皎月待庭院,黑夜悄然而至,一派花好月圓的景象。
秋母是個很溫柔且有力量的一個女人,至少在蘅蕪的接觸中,她是這樣的。
而在旁人眼中,譬如許淮安這是個很酷的女子。
她毫不吝嗇在小孩子麵前舞刀弄槍,利落回答所有問題,不將小孩子當小孩子來看,也是唯一一個誇讚他古琴彈得好的人。
他覺得花姨是個跟小叔一樣的人,這樣的人即使在京城繁華,心也在大漠浩瀚。
沈清瀾則相反。
他很喜歡花姨溫柔的樣子,因為他的母親是這樣,但他不喜歡另一麵,因為他的母親不是這樣。
此刻烏雲沉墜墜的,不知何時就要壓到這座城,連帶著平日應當落日的時刻也加快速度。
該吃飯了,蘅蕪看著忙進忙出的人以及托盤中的菜肴。
到用晚膳的時間,秋叔過來,他將玉佩交到對方手中就沒事啦。
四個人,隻有兩個還沉浸在天真的氛圍中。
一個暗自放鬆,一個神經緊繃。
蘅蕪跟著眾人起身,慢慢挪動,直到最後,隱藏在黑暗中。
此刻人來人往,不大利於離開啊。
小姑娘皺著眉,不自覺咬住嘴唇,撕咬嘴皮,卻什麼也沒有,隻留下痛覺。
這跟她想的不太一樣,從前在琉璃宮內除了半夏等人,其他人都是將菜送上便離開。
而此刻,小小的院落裡來往人不斷,她該怎麼做呢?
沈清瀾站在一旁,胖胖的身軀外,薄衫似乎有些黏膩,在這明顯清涼的夜裡。
沈清瀾,是不是也在緊張什麼?
還沒等她琢磨出來,秋聞便迎麵走來,麵色不大好,卻依舊強打著精神,一向不大跟秋叔說話的沈清瀾主動迎了上去,不對勁。
腦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她盯著那兩人琢磨出來了點彆的心思。
這個時候她不能把沈清瀾當做是沈清瀾,他背後的是沈父,沈明言。
她就說為什麼沈明言那個老狐狸會讓沈清瀾過來,這之間一定有貓膩。
蘅蕪努力回想原劇情,大腦飛速運轉,朝堂分派,三官隸屬眾官之上,是官家心腹。
剩下的分兩派,一派寒門一派權貴,信息實在太少,分辨不出來什麼。
她找不出什麼不對,自然也不能理解沈清瀾主動找上去的動機。
搖了搖頭,她後退一步下一秒又朝前走兩步,抬頭便看見沈清瀾似乎是在懷裡掏什麼東西,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衝出去後抱住沈清瀾,朝著麵前的秋聞眨眨眼,甜甜一笑。
“秋叔叔,你今天怎麼跟我們一起吃飯呀?”蘅蕪一副天真無邪小姑娘的樣子,任誰都不會覺得她是個惡魔。
秋聞瞧見她,先是下意識看了眼沈清瀾那停在交領處的手,半晌才回話。
“公主說笑了。”他微鞠躬,清瘦的手腕落在蘅蕪眼中。
很謙遜,同時帶著君臣之禮。
“清瀾,一會兒你再過來罷。”清瘦的男人頷首,又轉頭看向蘅蕪,不似剛才的親近。
“公主快快進去吧,外頭風大,恐會著涼。今日有醉花雞,上次見公主喜歡,這次也跟著做了。”
蘅蕪環抱著沈清瀾,那已經被拿到交領邊緣的玉佩露出一角,她大方答應下來,拉著沈清瀾便要一起進去。
看來沈家跟秋家,也有秘密。
或許她可以通過沈清瀾將手上的信息傳遞出去。
畢竟沈清瀾君子,從不會攜帶這種繁重的東西,即便是有也隻會係掛腰帶,而不會藏在衣服裡。
她拉著緊繃心弦的沈清瀾,直直進入了屋子裡,小小的身板在月光下被放大,許淮安輕哼一聲,也跟著進去了。
他才不跟曲蘅蕪計較呢,雖然她是沈清瀾老大,但是!
他們依舊是最要好的兄弟,書院裡喜歡她的人多,可討厭她的也不少啊!
他就不一樣了,誰都喜歡他。
除了外祖父和爹爹。
小家夥失落一瞬,又傲嬌著抬頭,頗有些神氣地走進屋子內,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剛好在沈清瀾旁邊,而在他左邊的是無語的蘅蕪。
不是,許淮安為什麼每次都那麼搶戲啊喂!
他坐這個位置上,而沈清瀾的右邊秋憶卿已經坐下了,她要怎麼把東西偷偷放進沈清瀾袖子裡啊。
兩個大人都已坐下,而她站著不動屬實有些突兀。
“清瀾哥哥,我想挨著卿卿姐姐坐~可以跟你換個位置嗎?”
她決定先坐到那個位置上去,這樣她的旁邊就是許淮安,到時候搞點小動作讓許淮安和沈清瀾再換個位置就好了。
沒錯就是這樣。
她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雙手合十,眼睛裡透露出哀求。
事情發展的很順利,沈清瀾耳根子本來就軟,一聽就答應了。
吃飯的時候許淮安雖然有因為蘅蕪說自己不講衛生而規矩了些,但在沒有家人的地方,依舊沒法做到完美的用餐。
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反正隻要不在許家人的陪伴下自己就會不顧及任何禮儀,甚至將自己弄邋遢後還會有種失落又放鬆的感覺。
這些奇怪的行為他控製不住,也不敢告訴彆人。
幾乎很少有人能同時跟他和許家人在一起吃飯,所以沒人知道。
在很久以後蘅蕪知道這件事情時,她沒有露出嫌惡的表情,也沒有同情,隻是靜靜的安慰,這是一種宣泄,她很羨慕自己。
許家世代清白,知書達禮,許淮安是個特彆的例子。
在一群文人中格外調皮的他被人視為叛逆,不願意承認他的個性,也不願意理解他所喜愛的東西,因為世代清白,所以許淮安也不可以不一樣。
他因為活潑而被人教育,卻又因為調皮而被人放縱。
因為這個孩子怎麼教都教不好,是成為不了他們那樣的人了,所以失望。
可又因為他姓許,所以被抱有期望。
兩個極端同時體現,再堅強的孩子也會被壓垮。
即使那隻是孩子的天性,可對於循規蹈矩的許家來說,是不大能容忍的。
在許淮安第三次將醬汁撒到蘅蕪身上的時候,她受不了了,委屈巴巴的,看著好不可憐。
花姨與秋聞坐在一旁,她敏銳察覺到了什麼,看看曲蘅蕪身上的汙漬,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