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的時候, 初俏發現桌上的書似乎有被動過的痕跡。
“剛剛拿書的時候碰掉了你的書。”
隔著一條過道的傅執淡淡解釋, 表麵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初俏也沒在意, 她桌上除了書沒什麼重要的東西,誰會閒著拿她的書, 她又不是她前桌那個次次考年級第一的徐淼。
上課鈴聲敲響。
語文老師的課原本最適合睡覺,可這一次傅執難得沒有任何困意。
他餘光掃了一眼初俏。
然後又看了好幾眼。
一班的位置並不是按著成績排的,而是輪轉製, 並且全部隻有傅執和他同桌永遠坐在最後一排。
他以前從未關注自己周圍坐了什麼人。
教室陽光明媚, 窗外鳥鳴聲清亮, 語文老師正好講到琵琶行, 在教室裡掃了一圈,點了初俏起來念半段。
少女一愣, 滿了半響才起身。
“……千呼萬喚始出來, 猶抱琵琶半遮麵。轉軸撥弦三兩聲, 未成曲調先有情……”
傅執一手轉筆, 一手托腮,充滿侵略性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朗誦詩句的少女。
她皮膚極白,眼光落在她的肌膚上,宛如透光的瓷釉,白皙細膩得近乎透明。
增加的體重或許會掩蓋她的精致, 但她五官的優越, 和眉宇間溫柔寬和的柔軟卻遮掩不住,哪怕隻是垂眸眼睫微顫的瞬間,眼尾也透著明亮鮮豔的動人。
在他看來, 這樣的初俏會收到其他男生的情書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俏俏……”
快下課的時候,葉颯悄悄給她遞了張紙條。
【你左邊那位,看了你一整節課啦!!!】
初俏被葉颯提醒,才注意到這件事。
“傅執——”初俏瞄了眼老師,躲在書堆後麵小聲道,“你彆看我啦,我沒法專心聽課了。”
她聲音不大,但並不妨礙周圍的人聽清。
於是一圈人齊刷刷地回頭。
傅執一愣,轉筆的手指停住。
他微微勾唇。
“我看我的,你聽你的課。”
臥槽槽槽槽槽——!!!!
這什麼情況!!!!
礙於上課不能明目張膽地議論,但聽了傅執和初俏兩人的話後,周圍所有人明顯一副“我好像發現了不得了的大事”的模樣。
雖然昨天就聽說之前傅執打架的事是被冤枉的,但在他們心目中的傅執,仍然還是那個日天日地一中魔王的凶殘形象。
這樣一個不近女色逞凶鬥狠的魔王,和戀愛幾乎絕緣。
退一萬步,他就算談戀愛,在他們想象中也是和薑雅菁那樣的大姐大,成為一中校園裡橫行霸道的雌雄雙煞組合。
跟初俏——?
所有人都無法想象。
看了看坐得端端正正聽課的初俏,大家自覺的把戀愛的想法從腦海裡驅散。
就衝初俏能完美混入小學的幼齡小圓臉,傅執要是這都能下手,也太禽獸了。
然而傅執對於禽不禽獸這事顯然不關心。
“初俏。”
宛如找茬的傅執剛一下課,又喊了一聲初俏的名字。
周圍的人雖然沒有一直看這邊,但耳朵全都豎了起來,表麵上廁所的上廁所,做題的做題,實際上恨不得拿包瓜子並排坐他們邊上八卦。
並且他們堅信,傅執肯定是在故意刁難初俏。
“他是不是看不慣初俏啊?都沒事找事一天了。”
“之前把人家初俏當小跟班,現在都知道人家家裡也不比他差,怎麼還欺負她?”
“初俏脾氣這麼好,真過分。”
坐在初俏前麵的徐淼掃了傅執一眼。
初俏聽傅執又叫她,正要轉頭問他什麼事,忽然聽前座的徐淼叫住她:
“初俏,昨天你問我的題,還有簡便解法。”
一聽是有關學習的事情,初俏頓時來了興致,完全將傅執喊她的事情拋在腦後:
“真的嗎?你能給我講講嗎?”
“嗯。”
徐淼推了推眼鏡,彆的也沒說,拿著草稿紙轉身給初俏講了起來,兩人背對傅執,一個講得認真,一個聽得專注,畫麵看上去相當的勵誌正能量。
而一臉戾氣隨時爆炸的傅執……看上去就很不正能量了。
“執哥!”
門外的程越等人叫了傅執一聲。
程越和蔣一鳴他們下節課是體育課,剛剛他們就給傅執發了消息說約他去體育館打球。
傅執看了眼認真討論題的初俏。
“我去打球了。”
初俏:“……哇這樣做輔助線真的簡單一些誒,不愧是年級第一!”
徐淼表情沒什麼波瀾,不過並不敢直視初俏:“嗯,客氣了,你也很聰明,一聽就懂。”
完全被無視的傅執:…………
“執哥!前幾天三班那幾個贏了學校的籃球賽有點猖狂啊,還去找賀驍女神要電話,今天要不要幫賀驍撐撐場子……”
程越整天精力旺盛,跟個小鬥牛犬一樣逮著一個不順眼的就想咬一口。
蔣一鳴就理智得多,他剛想說彆沒事找事,傅執本來也不愛跟那些不入流的雜魚計較。
然而——
“去。”
傅執臉色奇差,嗓音都帶著十二萬分的不爽。
“也不看看自己算什麼東西,艸!”
蔣一鳴:???
他並不知道,傅執現在滿心都是被他塞到抽屜裡的那封情書。
如果他直覺沒錯,那封情書絕對是班裡的人寫的,而就衝徐淼剛剛橫插一腳的攪屎棍勁,那情書十有**就是他寫的。
艸!他不年級第一嗎!他不是與世隔絕不食人間煙火的書呆子嗎!!
帶著這股邪火,傅執他們一幫人浩浩蕩蕩奔赴籃球館,作為學校籃球部副部長的賀驍還沒發力呢,傅執一個人直接上場把對方主力溜得連上半場都沒打完,就因為脫水而被抬下去了。
“執哥啊!!!哥啊!!!我謝謝你了啊!!!!”
賀驍差點沒當著一整個體育館的人給傅執哭出來。
“我是準備讓你輔助我carry全場,好讓我在我女神麵前秀一下的,沒讓你吊打全場啊——”
賀驍悲憤地指著場外一大幫圍觀的女孩,其中最盤正條順的姑娘眼亮得跟星星一樣,帶點羞澀和興奮地望著傅執這邊。
很明顯眼裡隻有傅執一個。
“……關我屁事。”傅執看都沒看那姑娘一眼,眉間縈繞著散不開的戾氣,“三班那幫人的下三流技術也能威脅到你,廢不廢物?”
賀驍捂著胸口,往蔣一鳴肩上一趴:
“蔣媽,執哥嘴太狠了,快安慰我一下。”
蔣一鳴:“?滾我隻說一次。”
趁著中場休息,拿毛巾胡亂擦了擦汗的傅執坐在長椅上凝眸沉思。
那封信不隻是情書,還約定了今晚晚自習結束之後,對方想在操場當麵和初俏告白。
這段時間的了解讓傅執清楚,如果初俏看到了那封情書,不管是拒絕還是如何,她都一定會去赴約。
……艸,狗東西敢告白試試。
而對於自己被塞了情書一無所知的初俏,也跟著一班的同學來到了體育館。
“哇難怪這麼熱鬨,原來是傅執他們在跟三班打球賽啊。”葉颯看了一眼體育館二樓看台的一幫女孩,“嘖,這些女孩子,嘴上說著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的。”
初俏:?
“誒你看你看!!臥槽有勇士站出來了!有人去給傅執送水了!!!”
初俏有些驚奇地墊起腳,前麵看球賽的男生都太高了,她看不太清球場上的情況。
還是葉颯拉著她擠了個空隙進去,勉強能看個熱鬨。
送水的女孩一看就是高年級的,比起高一還沒張開的小女孩,這個學姐顯然已經掌握了一些修整打扮的技巧,不看五官,光是背影就自帶美人氣場。
男生紛紛起哄吹哨。
傅執掃了一眼女孩遞來的水,餘光都沒看一眼她長什麼樣。
“我不喝這牌子的水。”
女孩的笑容當場僵住。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鼓足勇氣上來給他送水,真當她是送水工嗎??
喝水還挑三揀四,皇帝都沒他事兒多!
傅執正要轉頭去熱身,目光忽然在人群中的某一處定住。
一片健康膚色的男男女女之中,就初俏一個白得跟電燈泡一樣,任誰都能一眼看到她。
球場上的傅執沒再分一個眼神給旁邊的美人學姐,也不說話,就隻是直直望著初俏。
初俏撓頭:……?
圍觀群眾紛紛順著傅執的目光找人,可看了一圈,也沒看出這個方向有什麼特彆的人。
至於初俏,理所當然地被他們忽視了。
其實比起剛開始,初俏已經瘦了很多,就連葉颯之前都抱怨她摸起來沒有以前軟了,但這樣的程度還不足矣讓周圍的人驚豔到,認為傅執不看美人學姐而在看她。
葉颯:“他他他好像在瞪你,俏俏我我我們快走吧,待會兒他說不準又要針對你了。”
初俏:“他的眼神……”
啊。
她小時候在外麵陪彆的狗玩了回家,她家的小黑背就是這麼看著她的。
初俏腦海裡浮現出一隻凶狠的德國黑背委屈巴巴坐在家門口的模樣,一時間覺得她家的小黑又和傅執有了驚人的重合度。
……錯覺吧。
“打擾了。”
初俏被人拍了拍肩。
回頭一看,她立刻抿緊唇,一副有些抗拒的模樣。
“……你有事嗎?”
傅斯年凝望著她,緩緩道:“能過來一下嗎,我有些事想和你單獨說。”
籃球場上哨聲響起。
“執哥看什麼呢,上場了。”
回過神來的賀驍又活蹦亂跳,跟沒事人一樣招呼傅執過去。
傅執看著初俏離開的方向,眸光沉沉。
揚手一扔,籃球砸在身後賀驍的懷裡。
“上個屁,你自己上。”
*
二樓看台下的回廊裡。
正是上課時間,學生都在裡麵上課,回廊這邊鮮有人至。
“趙盈盈的事,你報複夠了吧。”傅斯年也不跟她兜圈子,“我不知道你拿什麼威脅她,但是她也已經跟警察澄清過傅執的事情了,他沒有留案底,為什麼要非要她跟學校裡的人再澄清一次?”
初俏很是奇怪地望著他:“澄清事實,還人公道,這種事需要原因嗎?”
她目光清澈,並不是諷刺,她是真覺得這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學校大半人都聽說過傅執打架的事情,但事情的真相卻並沒有多少人關注,能知道這事是個誤會的,都不占多數。
大家隻知道傅執豐富的作惡史又添了一筆,即便是他全身而退,大家也隻覺得是他家背景深厚。
“做人留一線。”傅斯年凝視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較真,“傅執本人都不在意了,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咄咄逼人,真相有那麼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