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俏——”
“我會去的。”
“去個屁啊!你他媽再說一遍!?”
收拾書包的初俏頓住, 轉頭和傅執對視, 一字一頓地說:
“我要去。”
傅執咬牙切齒:“你什麼意思?你該不會真喜歡他?這種連名字都不敢留的孫子——”
“我都不知道是誰好不好。”初俏仿佛哄小孩一樣歎息一聲,“當麵了解清楚之後再走, 我覺得這樣比較有禮貌。”
少女背上書包,站姿筆直,有種小孩子一樣一往無前的倔強勁。
傅執看她緊緊捏著書包帶,一副要跟他據理力爭的模樣, 彆開了臉。
“……隨便你。”
初俏鬆了口氣。
“那你早點回家,注意安全哦。”
傅執:……你覺得誰他媽比你更需要注意安全?
一中周邊都是昂貴的樓盤, 普通家庭的學生大多都選擇住校, 因此晚自習結束之後,一中校園裡還滯留著不少學生。
初俏還是頭一次大晚上的去操場,她逆著人流, 一路上莫名有些心緒不定。
什麼人會給她寫情書呢?
她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雖然體重已經減到了一百三四左右,但頂多是不至於讓人覺得胖得誇張的地步, 離好看還差至少三十斤。
除了班裡對她比較友善的女孩子,還沒有男生對她的外貌表示過哪怕一點認同。
這個年齡段的男生, 對女孩子的外貌要求格外嚴苛。
胖的,矮的,黑的,長痘痘的,在他們眼裡都像是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過,不止會背地裡取外號, 還會當著麵半開玩笑的嘲笑對方,拿彆人的缺點作為調劑生活的笑柄。
然而對著像林蕊或是趙盈盈那樣的女孩,他們又會極近舔狗姿態將其吹捧成女神。
初俏忽然止步。
誰會給她寫情書呢?
這會不會是個惡作劇?
“初俏!”
空蕩的操場,忽然傳來了一個男生的聲音。
操場上夜跑的人不太多,路燈照亮的操場中央站著個少年的身影,初俏看不太清,但能確定並不是她認識的人。
一直尾隨著初俏過來的傅執趴在操場高處的欄杆上,將一切儘收眼底。
“啊找到了找到了——”程越不知道又從哪個角落蹦出來,衝身後蔣一鳴招手,“我就知道執哥肯定沒回家,他寶貝摩托車都沒開走……”
“吵個幾把。”傅執嗓音裡透著不耐煩,“安靜點,我聽不清了。”
蔣一鳴注意到傅執似乎在觀察著什麼,過去一看,笑了。
“這不是你的小掛墜?都放學了還跟著?不對啊……你們這是誰跟著誰?”
三個無所事事的二世祖放學了也不回家,就趴在欄杆旁圍觀人家的表白現場。
初俏原本有些不安,猶豫著要不然就算了,可被人突然喊住,她進退兩難,隻好硬著頭皮走近。
操場上的少年五官周正,雖然不是什麼帥氣英俊的類型,但也算是乾淨清秀。
當然,這和初中時圍繞在初俏身邊的那些男生,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
“那個……”初俏從包裡拿出了那封情書,“這是你寫的?”
少年點點頭,笑著道:“是我寫的,你看了嗎?”
“看是看了……”
信裡寫了幾句很文藝的情詩,是這個年齡段的小姑娘經常會用來發空間的那種類型。
不隻是中文,第二頁甚至還寫了幾句英文詩,配上工整漂亮的字跡,怎麼看都能讓心思細膩的女孩眼前一亮。
可惜初俏沒亮。
“雖然你後麵那幾句英文詩有點語法錯誤不過這也不太重要……”初俏似乎並不知道自己說出了什麼引人尷尬的話,“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認識我,但是——”
“我不會談戀愛的。”
被指出語法錯誤的少年,笑容凝固。
“高中不會,大學不會,或許以後都不會。”初俏眨眨眼,天真懵懂的麵龐下,透出幾分與外貌不符的果決,“戀愛靠不住的,你也把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吧。”
少年:……?
話已至此,初俏來的目的就已經達到。
她沒等少年給出什麼回應,轉身就要離開,再耽誤下去她一個人步行回家就不太安全了。
“等等——!”
回過神來的少年忽然伸手抓住初俏的手腕。
“是我不夠好嗎?”少年語氣焦急,態度驟變,“你覺得我不夠帥?還是說我不夠有錢?你喜歡什麼樣子的,告訴我我會努力的……”
高台欄杆上注視著這一切的傅執,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程越也看得專心,然而蔣一鳴的注意力卻並不在那兩個人身上。
一閃而過的光點,像是在反射什麼似的,他盯著那個方向看了許久,才試探著開口:
“那邊……是不是有人在拍什麼?”
傅執淩厲的視線順著他指的方向而去,在看清藏匿在黑暗中的人影之後,他眼中森然之色愈濃。
“薑雅菁。”
這女人的模樣,真是化成灰他都能認出來。
這名字從傅執口中一出,蔣一鳴靈光的腦子瞬間想通了關竅。
程越更是脫口而出:
“遭了!我已經就好像聽說過薑雅菁她們喜歡用這種方法整人,故意找人跟那種長得不好看的女生告白,等她同意了隔段時間再告訴她是騙她玩的……執哥!”
還沒等程越說完,傅執表情瞬間猙獰起來,挽起的校服袖子下一截小臂驟然發力,他撐著欄杆縱身一躍,直接從高台上翻了下去。
足足有三四米高的高台對與人高腿長的他而言,僅僅需要在斜坡上緩衝一下,跳下去就不費吹灰之力。
蔣一鳴焦急地喊了一聲:“傅執!”
眼看是叫不回來的,他回頭罵程越:“你說這麼清楚乾什麼?不知道傅執本來就衝動嗎?”
程越委屈:“我怎麼知道他這麼生氣……”
“他能不生氣嗎!”
畢竟瞎子都看得出,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傅執護初俏就跟護眼珠子似的。
眼珠子本人並不知道自己的重要性。
她猛地被人拉住,心裡驚惶,下意識地掙紮:
“不……不用了……你很好,就是不太適合我……”
“哈?”
攥著她手的少年一頓,清秀端正的麵孔驟然扭曲:“你一個死胖子,瞧不起誰啊?”
初俏怔愣。
“老子能跟你表白是你的榮幸!給我感恩戴德的接受就行!推三阻四的,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樣!”
少年用力甩開初俏的手,滿臉的不耐煩再也不加遮掩。
他扭頭望向黑暗處。
“菁姐,這小丫頭不配合,不管我的事啊。”
初俏一聽他的語氣,頓時反應過來。
薑雅菁確實沒那麼容易善罷甘休,上次的道歉隻會讓她對初俏的恨意加深,所以這一次才會費儘周折地搞這一出來羞辱初俏。
薑雅菁和她幾個朋友的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出。
“人家當然心高氣傲啊,彆看她長成這樣,盯上的目標可不一般,傅執也才剛剛入她眼吧。”
薑雅菁從頭到腳的打量了初俏一番,目光定住。
……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這次看她……好像比上次瘦了不少。
薑雅菁沒有深究,畢竟基數大的人稍微多瘦幾斤就很明顯,但總體來說,她還是那個體重三位數的胖子。
那個寫情書的少年似乎是薑雅菁的追隨者之類的,見薑雅菁來,立馬換上了幾分討好的模樣。
“長成這樣也好意思搶菁姐看上的人。”少年厭惡地盯著初俏,“跟你這樣的人呼吸一片空氣我都嫌油膩,我求求你了,少吃點吧,你自己照鏡子不覺得惡心……”
“你他媽找死——!!!”
一陣疾風掠過初俏身旁,黑影眨眼就竄到了大放厥詞的少年眼前。
他身形比對方高大半個頭,小臂的肌肉線條流暢緊實,同時也能夠瞬間爆發出足矣讓對方瞬間倒地不起的力量。
在這種絕對實力的壓迫感麵前,少年被嚇得幾乎腿軟。
“傅執!!!”
初俏急忙喊出聲。
傅執揮舞在半空中的一拳驟然止住。
“不要打架。”
如果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侮辱,初俏或許還會覺得被傷害到。
可這並不是第一次了,要是她每一次都被這樣的話傷得毫無回擊之力,那又會重蹈覆轍,走向和三年內後的自己沒有區彆的道路。
初俏見傅執停下來,連忙拉住他的袖子。
“為這種人,沒必要。”
少女拽住他的力道輕得幾乎可以隨時忽略,他隨便一甩就能甩開她。
然而,攥住對方衣領的傅執隻是回頭看向她,眼中戾氣宛如出鞘刀鋒,隨時都能致命。
“他對你說了那些狗屁話,我要把他的牙一顆一顆地拔掉。”
薑雅菁聽著傅執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的這句話,恐懼感瞬間蔓延四肢百骸,她們看著傅執的雙眼,確信他說的絕對不是大話。
他說得出,做得到。
至於被傅執提溜著的少年,要不是傅執使著勁,他幾乎要給傅執當場跪下了。
“不要打架。”嗓音軟糯的少女又重複了一次,像是安撫暴怒的惡犬,“他挨打沒事,但你不能受處分,你打了他,他就是受害者,你想看到這樣嗎?”
匆忙趕來的蔣一鳴等人,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處在下一秒就要暴走的傅執,一點點地平靜下來。
這種感覺很微妙,他們已經習慣傅執跟個炸藥桶一樣,隻要一點燃就會炸得驚天動地,絕不會有其他可能性。
然而這一次,這個引線已經燃燒殆儘的炸藥桶,卻悄無聲息地、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冷卻下來。
這太詭異了。
“不打架可以。”
傅執斂了周身殺意,情緒略微平靜幾分。
周圍的所有人,包括初俏,都鬆了一口氣。
“但是——”
傅執手上忽然發力,直接提著手裡的人一路拖拽著往某個方向直直奔去。
初俏驚得手忙腳亂,連忙跟上去。
“傅、傅執……”
他大步流星,根本不管被他一路拖走的少年連鞋都被拖掉了,薑雅菁那邊好幾個女孩都驚得叫出了聲。
然而大家就眼看著傅執,兩手齊齊發力,直接將那個少年塞進了操場旁邊的大垃圾桶裡。
全場死寂。
傅執冷冽的視線掃視一圈,定格在薑雅菁的臉上。
“垃圾分類,人人有責。”他詭異地笑了笑,“待會兒記得把這兒打掃一下……還是說你們也想被分個類?”
薑雅菁被他那雙眼看得牙齒打顫。
“我跟那些有紳士風度的男生不一樣,像你這種女孩,我一拳能打得你爬不起來,下次再招惹初俏,你可以試試。”
……魔鬼!!!
……心狠手辣沒有人性的魔鬼!!!!
薑雅菁聽了這話哪裡還敢爭辯,那邊被塞進巨大垃圾桶的少年在裡麵胡亂撲騰,她連拉他一把都不敢,隻能眼睜睜看著傅執朝初俏緩緩走去。
初俏目瞪口呆,又有些不忍:
“他……”
夏天的垃圾桶,裝什麼的都有,一中又沒垃圾分類,那個垃圾桶塞得滿滿當當,隔這麼遠初俏都聞到酸臭味了,可想見被塞到裡麵的人得多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