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盈盈被警局帶走調查這件事, 初父處理得無聲無息。
退學手續和跟媒體方麵的打點同時進行, 趙盈盈還是把成年人的世界想象得過於簡單,一旦警察和初父本人介入這件事,根本不會給她任何對外爆料的機會。
開學之後, 對學校裡的借口是監護權移交給了趙盈盈的親戚,她轉學去了其他地方。
掩蓋一個人的去向, 並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
不過傅斯年還是收到了消息。
他並不知道趙盈盈暗中給初俏下藥的時候,但他猜到趙盈盈會使用一些非常規手段來對待初俏,所以和趙盈盈失去聯係之後開始, 他就知道趙盈盈出事了。
“……傅執爸爸的邀請?”
“對,就今天晚上。”初父捏了捏眉頭,這幾日略顯憔悴的臉上掛滿倦色, “是傅家旗下一家新酒店的開業慶典,說是要借機跟我們致歉,我也不好推辭, 俏俏你今晚要是沒事的話, 也跟我一起去吧。”
初俏懵懵懂懂地點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多疑了, 她總覺得傅家人這個時候請他們赴宴, 跟趙盈盈說不定有些牽扯。
下午去了福利院後,跟傅執提起了這事,沒想到傅執當時就跳起來說:
“艸!什麼時候!那個老頭請你們為什麼沒人跟我說!??”
傅執他用腳指頭就能猜到傅斯年那個狗東西肯定會去,有傅斯年和初俏在的場合就必須有他!他絕對不可能放任傅斯年和初俏獨處!
雖然這完全談不上獨處。
初俏無奈道:“我覺得你不會不知道為什麼沒人跟你說這件事的。”
暴跳如雷的傅執瞬間頓住。
稍微回顧一下他劣跡斑斑的黑曆史,就知道他一不會跟著傅承鴻出席這種場合,二不會再這種場合有任何好臉色。
一言不合, 和傅斯年打起來都是不奇怪的。
“……”
沉默半響,好像覺得是自己理虧的傅執果斷換了個話題。
“反正我醜話說在前麵,有傅斯年在絕對是場鴻門宴,不行,我必須去,老子待會兒就給老頭打電話……”
傅執掏出手機,餘光一撇,抱著小水杯坐在台階上的初俏,眼神期待地望著他。
像是覺得他要給傅承鴻打電話是件非常稀奇的事一樣。
“……嘖,你這什麼眼神。”
初俏抿唇一笑,梨渦淺淺,雙眸盛著溫柔星光。
被這樣的眼神看著,傅執喉間一滾,腦子裡那些雜念全被清空。
“姐姐姐姐姐姐——!!!!”
一聽這宛如念經一般的呼喊聲,回過神來的傅執沉下臉,他轉身看向從屋裡跑出來的小崽子,舌尖抵了抵腮幫,語氣裡帶著森冷殺意:
“怎麼,跑這麼急,是尿床了?”
小男孩:??你才尿床!你全家都尿床!!!
“姐姐我們準備玩騎士鬥惡龍的遊戲!”小男孩完全不理傅執,隻衝初俏努力的賣萌,“缺一個好看的公主,姐姐我覺得你特彆適合扮公主!”
傅執嗤笑一聲,他才不信這些小朋友會這麼天真爛漫,還玩這種遊戲。
坐在台階上的他長腿一伸,手肘撐著身後台階,抬高下頜,語調散漫地問:
“那你們誰演騎士啊?”
小男孩看著傅執的眼神,結結巴巴道:“當、當然是我啊!”
他冷笑著俯身湊近,直視著小男孩忿忿的雙目:
“那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你更適合當騎士?”
少年眉眼英俊,身姿卓然,因為常年運動的緣故,光是露出的小臂肌肉線條就充斥著介於少年與青年間的荷爾蒙。
就是清雋眉眼間總帶著一縷桀驁,看上去十分的不騎士。
“傅執。”蹲在一邊和其他小朋友說話的初俏忽然轉頭,“他們說不缺騎士缺其他角色,我也覺得這個角色比較適合你哎。”
傅執眯著眼,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什麼角色?”
初俏笑眼彎彎,很是誠懇:“惡龍。”
“…………宰了你們哦。”
角色扮演遊戲到最後給每個人都安排了戲份,就連院子裡哼哧哼哧洗衣服的程越和蔣一鳴都被拉來了,而作為總編劇的葉颯甚至草草寫了個小劇本。
葉導開始給大家講戲:
“……林諾你演騎士,待會兒你要進皇宮麵見國王和王後——也就是蔣一鳴和俏俏,他們會任命你去救公主——也就是苗苗……”
被稱作林諾的小男孩有些不情願:
“為什麼不讓姐姐當公主啊,姐姐比苗苗好看多了……”
叫苗苗的小姑娘原本就是被初俏安排的角色,聽林諾這麼一說,頓時窘迫又難堪地垂下頭,臉都漲紅了。
初俏有些不悅。
“我覺得陸望也不比你差,那讓陸望演騎士怎麼樣?”
林諾沒想到初俏會這樣說,驚愕地瞪大了眼。
一旁扮演士兵的陸望驟然被初俏點名,看了眼林諾的臉色,他瘋狂搖頭以示自己真的不會和他搶角色。
“姐姐!”林諾委屈地跑到初俏跟前,拉了拉她的裙擺,“姐姐你生氣了嗎?我不是真的嫌棄苗苗,我隻是想和姐姐玩而已。”
初俏在心裡歎息一聲,剛要開口時,帶著麵具的傅執從屋內走出。
“又哭哭唧唧演什麼?還沒開始玩遊戲就開始給自己加戲了?”
頭戴花裡胡哨的猙獰麵具,被遮住了那張英俊臉蛋的傅執看上去格外滲人。
“三秒內把手給我撒開,否則我待會兒就把你這個狗屁騎士的腦袋打爆,懂?”
全場人:“……”
這個人為什麼能如此一臉正義的,對一個小學三年級的學生作出這種喪心病狂的發言?
傅執他,真的是為反派角色而生的吧。
林諾也被傅執這帶著濃濃威脅的話嚇得一愣,但隨後他就格外機靈地往初俏身後縮,一副“我好可憐好無助這個人好壞啊”的表情。
事實上他恨不得朝傅執吐口水。
好在初俏也不傻,雖然沒有拆穿小孩子的把戲,但也沒有真責怪傅執。
葉颯他們帶著一幫小孩子過家家去了。
“難為你這傻白甜了。”傅執在初俏旁邊坐下,語氣嘲諷,“怎麼樣,看明白了嗎?”
初俏嚴肅道:“我不是傻白甜,我看得懂。”
傅執雙手後撐,勾唇笑著問:“那你說說,你看懂什麼了?”
她眺望著院子裡那群平均年齡不超過十歲的小朋友,緩緩道:
“林諾雖然看起來瘦弱,但是是裡麵最聰明最成熟的一個,很會討人歡心,福利院的其他孩子都聽他的,並且都很害怕他。”
傅執頷首:“很正常,這種環境裡長大的小孩,嘴不甜一點,飯都吃不飽的。”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話裡隱含的了然,聽著卻引人深思。
初俏凝眸望著他。
“那你呢?你嘴這麼不饒人,小時候有吃飽嗎?”
傅執怔愣,他沒料到初俏會話題一轉,轉到了他身上。
但隨即他很快反應過來,
“我跟他們不一樣,我有爸媽的,還不至於要跟人搶吃的。”
不過有父母也不代表有飯吃。
傅執從會走路開始就吃百家飯長大,從上小學開始就基本已經半獨立,從小到大幾乎沒有讓父母操過任何的心。
初俏拖著腮,半信半疑。
他對於這些福利院長大的孩子過的生活如此熟悉,足矣證明他小時候周圍的環境並不比他們好多少。
初俏並不知道他曾經過的是怎樣的日子,可她覺得那一定是她完全無法想象的苦難。
——於是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原本從容散漫的傅執忽然怔愣。
大約是少女溫柔撫摸的動作過於溫柔,從來沒有人用這樣的力度輕輕的安撫他,所以那一瞬間,傅執仿佛喪失了語言功能一樣,隻能渾身僵硬地待在原地。
“現在好了,就算你有一天沒錢了,隻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你餓著。”
傅執回過神來,一把抓住少女纖細的手腕。
他眯著眼緩緩湊近,看少女清澈的眼眸裡映出自己的眉眼。
“我怎麼覺得……你摸我跟摸狗一樣?”
什麼叫有她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他餓著?
她當養狗呢?
兩人湊得極近,初俏幾乎能數清少年的眼睫,他鼻梁高,唇色很淡,淡漠的神色透出幾分涼薄的危險,她咽了口口水。
“沒、沒有啊。”初俏眨眨眼,“但是你發質好好哦,摸起來挺軟的。”
她說好摸的時候,神色特彆認真,認真得近乎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