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戚連珩料定程月鸞和程月柔的一場比試會輸。
賈媽媽卻從旁勸道：“太太要兩味藥, 第一味藥本就在太太手裡，第二味藥程二姑娘拿去了也沒甚用處，世子爺不如替太太取了算了。五爺是小孩兒, 失信倒也不是什麼要緊事，這回就當是委屈程二姑娘了。”
戚連珩沒說什麼, 去外書房的時候，提醒小廝宏福：“明兒早上，早些叫我起來。”
就幫程月鸞一次，隻當是平她往日的一些委屈。
現在天色已晚, 院子大多落鎖，戚連安肯定都睡了, 明早他親自去找戚連安說項。
至於程月柔那邊, 稍作補償就是。
翌日清早，戚連珩倒是起了個大早, 但一起來, 就被三老爺戚遠信叫了過去。
便沒來得及立刻趕去戚連安的院子。
程月鸞則不慌不忙，等到天亮才起來，她正在梳洗的時候, 丫鬟進來說：“大太太，程二姑娘已經來了。”
樂鶯哼唧一聲，把著程月鸞一頭細軟的長發, 一麵挽髻，一麵兒道：“這種事兒就來得勤,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親弟弟。”
程月鸞打發丫鬟道：“來便來了, 我若不去, 她來早了有什麼用。去讓小廚房將灶上燒熱, 把糕點蒸一蒸。”
丫鬟走後, 樂鶯也跟著心定了，主子說的對，用不著急，她笑著說：“程二樂意早起，就讓她慢慢兒等，最好等到糕點都冷了，失了風味，那就更好了！”
程月鸞倒不是打的這個主意。
天大亮之後，程月鸞換上一身簇新的緙絲裙子，佩戴上鑲嵌寶石的金簪，額心貼著金箔製成的花鈿，美得像畫裡走出來的瑤宮仙女。
她從前憂心有些首飾和妝容太過華貴而顯得招搖浮誇，叫人指指點點，打扮常以端莊穩重為主，如今想想，她才十九歲，不滿二十，風華正茂的年紀，憑什麼不能好好打扮自己。
女為取悅自己而容，不也很好！
約在用早膳時候，程月鸞才帶著丫鬟到偏廳。
程月柔早在廳裡等著了，戚連安也到了，兩人紛紛打量著程月鸞，程月柔抿了抿嘴角，不耐道：“姐姐怎麼才來，我已等候多時，糕點都要涼了。”
而戚連安卻舒展了眉眼，大太太今日還挺好看的，竟特地為了比試隆重裝扮，想來是十分重視。
程月鸞沒搭理程月柔，而是吩咐丫鬟：“把食盒放桌上。”
樂鶯將食盒也放在高腳的四方桌上，兩層的盒子，一層是軟香糕，底下一層，不知道放著什麼。
程月柔訕訕閉嘴，強裝溫順，不惱不怒地問戚連安：“五郎是不是等餓了？現在就開始嘗嘗我的糕點？”
戚連安點了點頭。
綿衣先一步將程家的食盒打開。
程月柔做的是一道“耐糕”，顧名思義，是十分需要耐心才能做出來的糕點。
昨天下午開始，她便著手準備，和好麵粉，先是將白梅、甘草湯焯過，再用蜜和鬆子肉、欖仁去皮、核桃肉去皮瓜仁切碎填之，用小甑蒸熟，種種工序，繁複又艱難。
程月柔小心翼翼地將熱氣騰騰的糕點端出來，放在戚連安跟前。
綿衣就在一旁開口：“咱們姑娘一直忙活到夜裡子時，因五爺您說要姑娘親自做，也隻叫廚房的人幫忙燒了火，去皮剜肉，全是姑娘親自下手，奴婢要幫忙，姑娘都不許，還傷了……”
“夠了！這等小事提它做什麼……”
程月柔及時打斷她，綿衣連忙低頭不語。
戚連安卻忍不住往程月柔的手上看去，白皙的手背上，有一道紅紅的劃痕，也不知道是被什麼劃傷的，但當時肯定有些痛。
他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道：“月柔姐姐辛苦了。”
程月柔微微一笑，道：“這有什麼。”
戚連安用銀著夾起糕點，往嘴裡送，麵粉的軟，梅、草的香，果仁的脆，樣樣都合他的心意，且不知為何，這糕點比他平日裡吃的還要更甜一些。
他又看著程月柔的手，眼神更軟了些。
程月柔笑問戚連安：“五郎覺得怎麼樣？”
戚連安如實道：“極好。”
程月柔又問程月鸞：“姐姐，你要不要也嘗嘗這是不是我的手藝？”
程月鸞當然要嘗，她用另一雙筷子，吃了一口，味道果真不錯，她這個不愛吃甜食的人，都覺得程月柔做得好。
也不枉包氏替程月柔遍尋名師，教授其女紅、廚藝等技藝，程月柔在廚藝上，真是沒得挑剔的。
如果非要挑些瑕疵出來，隻能說程月柔不該多加一點東西，讓糕點更甜，稍微失去了食材本身的真味。
但這點東西，於口味偏甜的小孩子而言，完全不是缺點。
程月鸞放下筷子，讓樂鶯將朝雲院的食盒打開。
戚連安的手，撫上帶著護膝的膝蓋，緊繃著小臉望了過去……不知道大太太親自為他做的糕點怎麼樣。
樂鶯將三層的軟香糕均勻切成四塊，用彩釉的小瓷碟，放到戚連安跟前。
戚連安嘗下第一口，眉頭就皺了。
不算難吃，但真的不夠好吃。
味道也淡，不太嘗得出來甜味兒。
程月柔也舉著嘗了一口，許是太高興，她嘗完沒忍住笑了一下。
如今已是勝券在握。
廳裡伺候的仆人也都瞧了過來，兩種糕點往桌上一擺，高下立現，大太太做的點心真不如程二姑娘。
綿衣嗅著三層軟香糕的味道，又仔細打量了糕點的樣子，在旁小聲嘟噥：“大太太真是半點沒用心做……”
伺候的丫鬟亦覺得如此，大太太是有些敷衍了，但凡多下功夫，不說味道怎麼樣，賣相總該精致好看啊！
戚連安的心一下子墜了下去，竹紋護膝不是她做的，這糕點她也沒用心。
大太太對他，什麼都不上心。
樂鶯見狀，上去就是給綿衣一個巴掌，厲色斥道：“你這賤婢！輪得到你說世子夫人的不是！”
程月柔放下筷子，瞧著程月鸞道：“姐姐，我這丫鬟又沒說錯，你丫鬟怎麼就惱了！莫不是替你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