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程月鸞拿著戲單子,點了一出《瑩娘傳》,講的是動人心魄的一則愛情故事。
這出戲,是她送給戚連珩與程月柔的。
好戲開鑼,台上旦角登場。
在一片唱念做打聲裡,戚連珩從二門進了花園,程月柔也離開了席位。
程月鸞遞給樂鶯一個眼神,程月柔一動,樂鶯也動了。
其實此計,程月鸞並不需要耗費什麼功夫,程月柔自有心計讓戚連珩上鉤,她要做的,不過是替程月柔提供個便利,遂程月柔與丫鬟綿衣一道去戚家湖邊的途中,一路通暢,都沒遇到任何一個阻礙。
程月柔心下自然是生疑的,可機會就在眼前,容不得她多想,便隻得匆匆趕往湖邊,讓綿衣去引戚連珩過來。
綿衣得令,在園子門口守著,遠遠瞧見戚連珩來了,連忙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抓了個沒開臉的小丫鬟,求救:“不好了不好了,大太太掉進湖裡了,快喊人去救人!”
小丫鬟臉都沒開,年幼沒經過事兒,但聽綿衣這麼說,早六神無主,連跑帶爬地去找人,一出園子,戚連珩可不就正好趕過來。
丫鬟慌慌張張撲上前去,喊道:“世子爺,大太太掉進湖裡去了!”
戚連珩臉色一凜,不加思索道:“帶我過去。”
丫鬟哪裡知道路,正想找綿衣,可人都沒影兒了,隻能按照綿衣來時的路過去,便在湖裡見到了一個掙紮撲騰的身影。
戚連珩想也不想就跳下去了。
水裡的人遊得有些遠了,他一頭紮進水裡,憋氣潛了過去,都沒機會看清水裡的人到底是誰。
而綿衣,已經去同包氏耳語了幾句。
程月柔的行為,自然是先斬後奏,嚇得包氏六神無主,可事情已經發生,總不能叫寶貝女兒白白算計,否則這遭罪就白受了。
左右也是要入戚家大門的,手段下作就下作些吧!
包氏便在戲台子下站起來,高聲同老夫人道:“老夫人,月柔如廁誤落入湖中,請老夫人快快派人去救一救月柔!”
老夫人一聽,臉色瞬變,她不知道程月柔如個廁怎麼還能掉進水裡,可承平伯府與戚家是世交,又是親家,程月柔若是在她府裡出事,定然不好交代。
她跟著站起來,惴惴不安地喊了兩個會水的粗使婆子跟上,一同去湖邊。
這麼一大鬨,誰還有心思看戲,不都全部跟去了。
程月鸞迤迤然跟在其中。
湖水裡,戚連珩把人撈上岸之後,他的眼睛也叫湖水刺紅了,頭發濕噠噠地貼在頭上,精致的靴子,落了一隻在水中,現下腳上僅有一隻鞋。
這還沒到夏季,見了千絕山引來的涼水,莫說是程月柔,便是戚連珩也渾身寒冷。
戚連珩將人平放在地麵,他竭力眨著眼,試圖睜開眼,用軍中所學的急救法子,按壓“程月鸞”的胸口。
手還沒放上去,待他看清地上躺著的人的臉,雙手硬生生頓住了。
不是程月鸞。
是程月柔。
程月柔奄奄一息地咳嗽著,一把抱住了戚連珩的脖子,大哭道:“世子……嚇死我了,月柔還以為……還以為要死了……”
不遠處,花花綠綠的一行人,像兵馬一般趕來,紛紛站在湖邊,訝然地看著這一幕。
老夫人臉色鐵青地看著戚連珩,險些當場暈厥過去,她怒指戚連珩,指頭顫抖著,半晌說不出話來。
說了不納程月柔,又鬨出這一出!
以程月柔的品性,若入了戚家,定將戚家攪和得天翻地覆!
她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程月鸞倒是麵無表情,一切儘在意料之中,戚連珩為了救程月柔,情急之下,哪裡還顧得許多,與之發生肌膚之親,順理成章。
戚連珩抬頭,望向了眾多的來人,喉嚨裡紮了一根刺似的。
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程月柔算計了他。
戚連珩最終看向了程月鸞,卻見她臉上平靜無波,不知道是氣得將情緒內藏在心中,還是……還是……
他抿了抿嘴角,拉開了程月柔掛在他脖子上的手。
包氏衝過去,一把抱住程月柔,捧著她的臉,哭道:“月柔,你怎樣了,要不要緊。”
程月柔埋頭在包氏懷裡哭,衣服濕噠噠地貼在身上,曲線畢露。
眾人可以想象,方才二人在水中熱絡相貼的樣子。
從前不管程月柔怎麼和戚連珩糾纏,究竟隻是嘴上功夫,如今可是實實在在有了肌膚之親。
程月柔的清白,沒有了。
包氏摟著程月柔低泣,程月柔掐了包氏一把。
包氏會意,望著戚連珩道:“世子爺,你可要給月柔一個交代啊!”
這事兒,是揭不過去了。
戚連珩攥著拳頭站起來,凝視著麵前的看客,他喉結滾動著,堵了一喉管的話,卻說不出來。
他要說什麼?
他說是為了救程月鸞,卻救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