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斯本市中心的一家超市裡，門德斯已經注意旁邊貨架前的兩個男孩很久了。
那是兩個長相英俊的葡萄牙人，看上去年齡在十五、六歲左右，個子高卻不瘦。門德斯能從他們的身形輪廓中看出來，兩人都是身材很有型，屬於那種在學校裡一定會被拉拉隊隊長追求的帥小夥。
左邊的男孩穿著件墨綠色長袖圓領衛衣，極淺的卡其色長褲顯出他修長好看的雙腿，穿衣風格略顯成熟，頭頂卷曲的短發又使得他有了些青澀陽光的味道。而他身邊稍微矮一點的男孩則穿了件厚實的軍藍色夾克配黑襯衫，整體氣質看著比他的朋友更溫和文雅一點。
在裡斯本不算冷也不算熱的二月，兩個人穿的衣服卻仿佛像是活在兩個季節一樣。
當然，這並不是門德斯關注他們的真正原因，年輕人的穿搭並不是這個忙碌的經紀人會去在意的事。
他是因為倆人的談話才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俱樂部又要讓我們跳級了，就這個月，從U16跳到U17，”卷毛開始在貨架前挑挑揀揀，“雖然我感覺下個月，他們就會想讓我們去U18或者B隊踢球。”
“用裡斯本競技高層的話來說，繼續待在低梯度的隊伍對我們毫無意義。說真的，他們還不如直接讓我們跨級跳升，一步步這樣上去太麻煩了，我們總是處在和新隊友的磨合期。”
黑發男孩熟練的從貨架上挑選出了一顆新鮮的洋蔥，並丟進了自己的購物車裡:“這多少有點影響場上的發揮，我給他們傳球都斷過好幾次了。”
“那是你自己還需要多練，以及，這就是你幾乎把所有的進攻機會都給了我的原因？”卷毛低頭看了看對方，像是教練在勸說自己的好球員一樣，“說真的，蓋瑞特，你這樣做是不對的。這會讓整個隊伍以為隻要有克裡斯和蓋瑞特，比賽就沒問題了。”
很好，這下門德斯終於知道這兩個男孩的名字叫什麼了。
“但我們贏了不是嗎？贏了比賽就行，”名叫蓋瑞特的年輕球員轉過頭來，“你拿著哪些小辣椒乾什麼？”
“然後你遲早就會有一天因為這個錯誤的想法而輸球。我想吃涼拌蝦仁，就是你前兩天做的那個，我覺得很好吃。”克裡斯用極快的葡萄牙語繼續和對方進行著這種宛如青蛙跳荷葉、過山車轉彎般的溝通方式。
在一旁看牛奶生產日期的門德斯都快有點跟不上這兩個少年的腦回路了。
“不，你不想吃，克裡斯，我拒絕做那玩意，你不知道這東西做起來有多複雜，材料費也不便宜，”這下輪到蓋瑞特反過來指責對方了，“你什麼都不關心，你隻顧著吃，你甚至都不知道這兩天的辣椒貴了一歐元。”
克裡斯反駁:“可我有幫你洗碗！蓋瑞特，你不能那麼小氣。”
蓋瑞特堅定的搖了搖頭，並試圖去夠克裡斯手裡高舉起來的一顆大檸檬。門德斯猜想，那估計也是這道菜肴裡的一個調味料。
“如果你不幫我的話，那我隻能點外賣了，”克裡斯打算曲線救國，“說起來，前兩天路易斯·維加來找過我。”
聽到熟悉的人名，剛打算轉身離去的門德斯決定留下來，再花幾分鐘把他們的對話內容給聽完。
蓋瑞特:“哦，這不是巧了嗎？他也來找過我。以及好吧，我答應幫你做這道菜了。”
他轉身開始自己從貨架上主動挑選食材，他用兩顆小青檸換掉了克裡斯手上的大檸檬:“外送費貴死了，而且葡萄牙的中餐廳價格高得離譜，我寧可自己來做。”
門德斯莫名覺得這段對話像極了他父母出門買菜時會出現的台詞，唯一例外的是，他們在談話過程中還夾帶了他的合夥人路易斯·維加。
“我就知道你會答應我的，”見自己目標任務達成，克裡斯開心的吹了個口哨，“說實在的，我不想和路易斯·維加簽約。”
“我知道，我也沒打算和他簽約，你我都需要一個經紀人，但顯然不是他。路易斯·維加可不會對年輕球員關注多少，即使我們有多優秀也沒用。我知道你在等那個誰的出現，當然我也是。”
蓋瑞特劈裡啪啦的說了一堆，而從克裡斯的表情上來看，他完全說中了，就好像他會讀心術一樣。
“不出意外的話，今年下半年他們就會安排我們去一線隊踢球，和誇雷斯馬一起。等我們捧個冠軍獎杯回來後，他們就沒話說了。”
克裡斯跟在推著購物車的蓋瑞特身後，說出了對於這個年齡階段的孩子來說足夠狂妄的話。
但門德斯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那個男孩不像是在開玩笑。他有種預感，那個男孩的能力絕對配得上他的野心。
就像那個已經走遠了的，叫作蓋瑞特的孩子頭也沒回時說的話那樣。
“當然，你是最棒的，你能做到。”
門德斯看著那兩個球員的背影，突然就覺得自己應該回頭找機會去裡斯本競技認識他們一下。
這是一種直覺，命中注定的直覺。
就和當初門德斯打算成為足球經紀人那樣，他覺得一個機會已經呈現在自己的麵前。門德斯意識到，他得去那麼做，拿下那個叫克裡斯的男孩以及他朋友蓋瑞特的職業合同。
也許一開始他的駐足，是因為他們談話中提到了裡斯本競技——那是他之後打算去發展的目標版圖，門德斯會對此有所關注並不是一件什麼很稀奇的事。又或許是他們提到了有些誇張的跳級，以及他熟人的名字讓自己感到了好奇。
但現在，門德斯認為最吸引他的，是那兩個男孩身上的自信。
那並非狂傲自大的盲目樂觀，而是穩操勝算的勢在必得。
就好像拿破侖騎馬馳騁疆場，紅袍加身手指天空時的張揚，即使他還是個年輕的不被看好的小個子，但他已經做好了為自己的人生打響宏圖偉業開始的序章。
毋庸置疑，門德斯作為未來全世界最好的經紀人，他的雄心和眼光注定讓他與克裡斯蒂亞諾產生共鳴。
這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好機會，門德斯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