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2)

折姝 鹿時眠 14745 字 10個月前

三日後,風雪停了。

萬福堂花廳內,林驚枝和裴硯進去時,裴太夫人鐘氏正拉著府中二郎君,也就是周氏親子裴琛的手在說話。

裴琛也不知說了什麼,哄得鐘氏大笑。

周氏和其丈夫裴寂坐在一旁,她一向嚴肅的神情,也難得帶了笑。

“父親、母親。”

“祖母。”

裴硯和林驚枝上前,兩人朝在座的長輩請安。

鐘氏笑容一頓,指了指裴寂:“你成婚時,裴硯他父親在朝中為官,未曾歸家。”

“去吧,去給他磕頭行禮奉茶。”

前世林驚枝嫁入裴家三年,裴父一直在汴京為官,除了年節極少歸家,在她印象中,隻知這位公爹為官清廉,一向嚴肅不苟言笑。

林驚枝垂在袖中指尖,有些許緊張微微一縮。

丫鬟拿來軟墊放於地上,林驚枝接過茶盞,規矩得體挑不出一絲錯誤,恭敬跪在軟墊上。

“父親,請用茶。”她聲音緩緩,既不膽怯,也沒有任何奉承。

花廳很靜,隻有眾人刻意壓著的呼吸聲。

裴寂視線落在林驚枝身上,有瞬間門變得格外淩厲。

這門婚事是周氏自作主張定下的,他得知消息時,兩家早已換了八字庚帖,下了聘禮,隻等豫章侯府林家六女進門。

所以哪怕後來府中早早給他遞了長子成婚的消息,裴寂也沒有歸家。

這半年多來,問都沒有向妻子周氏問一句林家新婦如何。

眼下恭敬跪著給他敬茶的長媳,雖與外頭那些傳言略有不同,但裴寂依舊十分不滿。

畢竟以裴硯的身份,該娶的是五姓嫡出女兒才對。

就在林驚枝指腹被裝著熱茶的茶盞燙得發麻時,她隻覺得身後一暖,似有帶著冷香的暖風拂過身側。

裴硯修長冷白指尖,拿過她手中的茶盞,撩起衣擺,在她身旁跪下。

“父親,該用茶了。”

裴硯聲音很淡,涼薄的唇微抿。

窗旁落進的光暈,斑駁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雋疏離的側臉輪廓線條。

林驚枝用力按著燙得通紅的指尖,她垂下的眼簾遮去烏黑瞳眸內,深淺難辨的神色。

四周靜得出奇,裴寂端坐的身體有瞬間門緊繃。

就連周氏都難掩眼中震色,抬眸悄悄打量裴硯,婚事是她一手促成的,豫章侯府是個什麼糟心情況她一清二楚,她不信裴硯會這般真心實意喜歡林家六女,哪怕林驚枝生得的確是絕無僅有的人間門絕色。

裴寂接過裴硯雙手奉上的茶水,沾了沾唇,算是喝過。

他抬眸看了周氏一眼,周氏垂眸從袖中掏出一個備好的紅封遞給林驚枝:“你和硯哥兒都起來吧。”

林驚枝跪久了,膝蓋有些發麻,起身時裴硯伸手扶了她一下,那種下意識護著的動作,令主位上坐著的裴寂看得眉心又是一蹙。

林驚枝敬茶這事不過是個插曲,不多時二房一家也來的,沈觀韻扶著沈太夫人崔氏最後到的。

裴寂在近一年未歸家,就在花廳裡陪著鐘氏多說了一會子話,說到嫡子裴琛在汴京國子監的學業,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一旁一直觀察著丈夫一舉一動的周氏,暗中悄悄鬆了一大口氣,她就怕嫡子不上進,得不到丈夫的重視。

等裴寂叫了裴硯、裴琛還有裴棄三人去書房後,花廳內女眷說話的氣氛才漸漸活躍起來。

林驚枝依舊話少,安安靜靜坐在周氏身旁,單憑美貌,就令人賞心悅目。

也不知是誰最先開口,提到了府外的溫泉莊子。

鐘氏笑著朝沈太夫人道:“本來這幾日是要邀你們一同去府外觀音寺旁的溫泉莊子過冬。”

“可今年雪大,我想來不安全,也就沒提了。”

沈太夫人笑著點了點沈觀韻的鼻尖:“你莫理我家這促狹鬼兒,她被她父親寵得無法無天了,若得知哪裡有新鮮東西總想去瞧一瞧。”

沈觀韻溫婉一笑,撲在沈太夫人懷中撒嬌:“祖母莫要嘲笑孫女,孫女難得來一回河東郡。”

二房吳氏聽得沈觀韻的話,她眼珠子轉了轉,往前探了探身體朝鐘氏道:“母親沒有安排麼?”

“可我聽外院下人說,府中有主子吩咐早早就準備了馬車爐子一應物件,過幾日要去府外的溫泉莊子。”

裴太夫人鐘氏一愣,看向周氏:“大郎媳婦,你掌家,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裴硯要帶林驚枝去府外溫泉莊子小住這事,並沒有瞞著周氏。

在周氏看來,新婚夫妻又是蜜裡調油的時候,裴硯不把心思放在仕途上,也更合她意。

她自然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同太夫人稟報,不想這事,還是透過吳氏的嘴,不知從哪處打到。

周氏抿了下唇道:“是硯哥兒明日要去溫泉莊子上小住,命府中下人套的馬車。”

鐘氏渾濁眸子閃了閃,視線落在林驚枝身上:“硯哥兒媳婦也一同去?”

林驚枝站起身朝鐘氏福了一禮,十分平靜睜眼說瞎話:“孫媳不知,孫媳從未聽夫君提過。”

鐘氏這一拳就像打在棉花上,不上不下的。

“既然硯哥兒要去溫泉莊子,剛好沈大姑娘想去莊子上看看,不如就讓硯哥兒帶沈大姑娘去溫泉莊子看看。”吳氏開口提議。

三姑娘裴漪沁聞言,悄悄扯了一下母親袖子,這話著實不妥。

沒有長輩在,怎麼能讓裴硯哥哥和沈家大姑娘單獨相處呢。

鐘太夫人也冷冷瞪了吳氏一眼。

當初她擔心二子媳婦出身過高,會壓了長媳周氏亂了府中規矩,千挑萬選才挑了吳氏這麼一個雖非五姓,但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嫡女,沒承想是個沒長腦子的蠢貨。

吳氏被鐘氏一瞪,自然也發現自己犯蠢了,趕忙補充道:“那就把府裡的妹妹一同帶去,裴硯媳婦也一起去。”

“祖母、二嬸娘,漪憐就不去了。”

“裴硯哥哥帶嫂嫂去溫泉莊子理所應當,漪憐在家中陪母親。”裴漪憐坐在一旁乖巧出聲道。

林驚枝略有訝異看了裴漪憐一眼,裴漪憐還不忘俏皮地朝她擠眉弄眼。

裴漪沁坐在吳氏身旁,她聲音軟和:“母親、祖母漪沁也不去。”

吳氏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一半,裴漪憐不去就不去,可她要裴漪沁去啊,最好能和沈觀韻拉近關係,若是能嫁給沈家的孫輩再好不過。

沈觀韻袖中的手暗暗發力,她千辛萬苦把話題扯到溫泉莊子,沒想到裴家兩個姑娘看著沒什麼心思,卻一個個都是護著林驚枝。

若這時候她還強行要去,那就顯得十分不體麵了。

沈觀韻笑盈盈站起來,朝裴太夫人和沈太夫人行禮:“祖母、裴家老祖宗,觀韻可不去。”

“硯哥哥和驚枝妹妹正是感情好的時候,兩位老祖宗不如疼疼我,讓我在陪著你們。”

沈觀韻這話說得大氣又好聽,不見絲毫勉強,反而最後落得吳氏裡外不是人。

林驚枝聞言,眸色晦暗不明笑了下,語調溫婉:“驚枝也不知夫君要去溫泉莊子,夫君要何時去,要帶誰去,這些都不是我該過問的。”

“孫媳作為妻子,隻負責幫夫君打理好內宅瑣碎便可,夫君若是寵我帶我一同,孫媳跟著就是。”

林驚枝一語雙關,既諷了吳氏又不動聲色落了沈觀韻的麵子。

更是把一副乖巧聽話小媳婦模樣,演得淋漓儘致。

還順帶告訴眾人,裴硯願意寵她,她又有什麼錯。

*

第二日清晨,天還蒙蒙亮時。

一輛低調奢華馬車從裴宅側門出發,迎著細細碎雪,破開氤氳薄霧駛入官道,不多時就消失在了充滿煙火味的街市中。

馬車車廂裡,林驚枝睡眼蒙矓,一手拉著鬆散覆在身上的羊絨厚毯,一手撐著腦袋離裴硯坐得遠遠的。

裴硯昨日從萬福堂離去後,直到深夜醜時後才回的撫仙閣。

那時林驚枝正睡得熟,迷迷糊糊中被他吻醒,不管不顧箍著她的纖腰壓在身下,直到更漏過了寅時才放過她。

在林驚枝印象中,裴硯一向克製,極少會有這樣失控的時候,也不知裴硯和裴父在書房裡說了什麼。

馬車搖晃,林驚枝夜裡休息不好,白日就有些暈車。

裴硯不喜外人近身,伺候的丫鬟婆子自然都不在馬車裡。

林驚枝抿了下有些乾澀唇瓣,波光瀲灩的烏眸落在一旁茶盞上,可她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裴硯沒說話,自知昨夜理虧,親手端了茶盞喂至林驚枝唇邊。

茶水溫熱,從她檀口滑進喉中,帶著淡淡的甜香。

林驚枝纖長眼睫一顫,這並不是他常喝的君山銀針。

裴硯修長冷白指尖,將茶盞往青玉案前一放,挑開竹簾視線落在窗外:“茶水是丫鬟準備的。”

“嗯。”林驚枝閉眼假寐,沒再看他。

她心底有恨,他娶她同樣也存了彆的心思,所以沒有外人在時,貌合神離也是理所當然。

溫泉莊子有些遠。

加上林驚枝暈車,路上走得不快。

等到了溫泉莊子,外頭天色已暮色四合。

林驚枝怕黑,莊子四周哪怕點著燈籠,也不及府中明亮,她本能往裴硯身旁靠了靠。

孔媽媽拿了披風給林驚枝披上:“少夫人走慢些,莊子不及府中莫要摔了。”

“我知道的。”林驚枝扶著晴山的手,掌心汗濕,整個背脊都透著涼意。

裴硯視線頓在她略微有些蒼白的唇瓣上,他沒料到林驚枝變得如此怕黑,眼中閃過一抹猶豫。

遠遠眺望幾乎被白雪覆蓋的山林深處。

裴硯視線頓了頓,側身朝林驚枝道:“我要出去幾日,你就和孔媽媽還是府中侍衛留在莊子裡。”

“主屋耳房內池子也引了後山的溫泉水,你夜裡若怕,就讓丫鬟陪同。”

他說完,轉身去裡間門,不一會兒換了身窄袖圓領長袍,腳上皂靴也換成了特製的,包裹著一層小羊皮不易潮濕的長靴。

林驚枝見他動作極快,應該是趕著外出。

這一路上,若不是她暈車耽誤,估計申時前就到莊子裡,絕不會拖到太陽落山後。

在裴硯出門前,林驚枝忽然問:“夫君不在這幾日。”

“我若是想去莊子外圍走一走,可行?”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