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兒子眼中,她是我的妻子,是我日後孩兒的母親。”
“父親若覺得她不配,兒子自然也配不上成為您的兒子。”
裴寂驟然抬眸,死死盯著裴硯。
這瞬間,他涼薄抿著的唇有片刻蒼白,不敢置信望向裴硯,更不相信這話能從他口中說出。
“孔媽媽、晴山。”
“送少夫人回撫仙閣。”
裴硯冷眸微抬,朝書房外吩咐道。
“是”孔媽媽和晴山忙不迭上前,小心翼翼扶著眼中同樣含有震色的林驚枝,轉身離去。
父子倆隔著書案,冷冷對望。
最終是裴寂沉不住氣開口:“林氏女是什麼身份,又如何配得上你?”
“等過些年,恢複身份後,陛下自然會親自為你賜婚,合該是汴京城中,那些金尊玉貴的嫡女。”
裴硯聞言冷笑:“什麼是金尊玉貴?”
“五姓嫡女麼?”
“那父親想讓我娶誰?”
“裴家還是沈家?”
“或是鐘家?”
裴寂神色忽地一變,撐在書案上的手掌,骨節驟然發白,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控製住。
這瞬間,有暴風夾著雪花掠進書房,吹得桌案上宣紙亂飛,筆墨紙撒得滿地都是。
裴硯沉冷眸色積壓的威嚴,這一刻隻令裴寂覺得膽寒。
此刻他才霍然發現,這個多年前被裴太爺抱進裴家暫養的孩子,已經長成了需要他仰視長存在,終有一天他必將展翅高飛,不受天子控製,自然也不會受裴家束縛。
冷汗頃刻間從他背脊滲出,轉眼就濕透了他身上青竹色的冬袍,被風雪刮得淩亂的書房裡,這個他名義上的長子,滿身貴氣眸泛寒光,冷厲的五官輪廓已漸漸有了天子當年的模樣。
“你退下吧。”裴寂朝裴硯擺了擺手。
撫仙閣內,林驚枝撐著香腮靠在窗旁,從開了一絲縫隙的檻窗去窺探窗外的風雪。
她方才沐浴過,洗去了在春華堂書房沾染上的滿身寒意。
腦中卻是不由自主想著書房裡裴硯說的話。
他的妻子?
他日後孩子的母親?
他倒是說得出口,誰知日後他又會再娶哪個女人為妻。
“郎君。”屋外的孔媽媽和晴山行禮的聲音。
裴硯進來了,緩緩走到林驚枝身後,視線似在她白皙後頸上停了一瞬,語調淡淡道:“汴京的宅子我早已置好。”
“等會兒我讓雲暮送來單子,你先瞧瞧,若覺得還少了什麼,就往單子上頭添置便可。”
林驚枝泠泠眸色,依舊落在檻窗外的雪景上。
玉蘭花已被壓彎了枝頭,光禿禿的樹枝上,數十朵花苞依舊爭相開放。
“枝枝。”裴硯啞著聲音喚她。
林驚枝這才慢慢收回視線,她也不去看裴硯,垂眸落在袖擺上的祥雲紋上,漫不經心道:“夫君做主便可。”
“妾身能去汴京,不過這沾了夫君的光。”
“依妾身瞧著父親和母親的態度,莫不是想悄悄在汴京給夫君娶一名妻子?”
說到這裡,林驚枝忽而抬眸朝裴硯勾唇一笑,她又嬌又媚:“若是妾身哪日莫名病逝。”
“是不是家中有人想要害死妾身,給夫君身旁嫡妻的位置騰位?”
“枝枝。”這一瞬間,裴硯聲音忽然沉了,透著一股莫名的慌亂。
他伸手把林驚枝狠狠攬進懷中,手臂力氣大得驚人,箍得她幾乎喘不上氣來。
她玉白的手腕,被裴硯扣在滾燙的掌心裡,他手背上更是有明顯的淡青色經絡浮出。
窗外起了妖風,吹得玉蘭枝頭積雪簌簌地往下落,那被壓垮的花枝卻是瞬間得了自由。
林驚枝嬌嬌地喘|著氣,在裴硯看不見的地方,唇角勾著笑得譏諷又涼薄。
她嬌紅的唇瓣抿了抿,伸手去推裴硯,語調疏離冷淡:“妾身不過是開了個玩笑罷了。”
“夫君怎就,這般大的反應。”
裴硯眼中眸色有片刻失神,腦海中瞬間掠過什麼,頭痛欲裂。
心底更是生出一股,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恐懼。
“枝枝。”裴硯沉黑眸色,一寸寸從林驚枝的眉眼上掃過。
他胸腔震動,說話時聲音啞得厲害:“日後莫要再開這般玩笑好不好。”
林驚枝垂眸看向一邊,抿唇不答。
裴硯就伸手去掰她的臉,隻是指尖觸碰到她肌膚瞬間,林驚枝忽覺他覆著薄繭的指腹,帶著一股子不曾有過的寒意,涼得她渾身一顫,抬眸看他。
林驚枝才發現他眼尾壓著的一抹暗紅,都快透出肌膚,他眼底更是情緒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