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站一坐,瞧著十足的登對。
樓倚山也不介意裴硯這樣介紹他,笑眯眯地朝林驚枝道:“這次來得匆忙,不曾給嫂夫人帶禮。”
“下回補上。”
“日後有事,六哥若是沒空,嫂夫人隻管吩咐樓某。”
林驚枝朝樓倚山溫婉笑了笑,大大方方:“那就先謝過樓大人。”
“不謝,不謝。”樓倚山慌慌張張擺手。
“診脈。”裴硯嗓音冷冷,突然道。
樓倚山趕緊從藥箱內翻出一方嶄新絲帕,遞給裴硯。
裴硯攤開,覆在林驚枝雪白的手腕上。
“嫂夫人,得罪了。”樓倚山往前走了一步,指腹隔著絲帕,落在林驚枝手腕上。
林驚枝知道自己的身體除了有些虛脫,並無大礙,她方才在外頭會突然失力,是因為前世的心魔所致。
樓倚山垂眸探查許久,眉峰微擰,微閃眸光輕輕瞥了裴硯一眼。
等他抬眼時,眼底已恢複之前含笑模樣。
他收了脈枕,站起身朝裴硯道:“嫂夫人不過是脾胃略虛,無大礙。”
“我這有一食補的方子,我等會兒我去書房,寫了給你。”
裴硯斂眸沒說話,深深看了樓倚山一眼。
“既然無事,樓某就先回了。”
樓倚山輕咳幾聲,他快速收了藥箱就忙不迭準備離開。
“樓大人,先等等。”
“還有一事,需耽誤樓大人片刻。”
林驚枝開口,朝樓倚山道:“我家夫君,昨日不小心受了外傷。”
“不如麻煩樓大人,幫他處理一下。”
樓倚山一愣,看向裴硯:“我給他開過……”
“呃。”
樓倚山後麵的話,被裴硯泠泠如冬冰的視線,硬生生逼了回去。
“是嗎?”
“外傷?”
樓倚山火速打開藥箱,瓶瓶罐罐一陣折騰,新配了一瓶傷藥沒有任何猶豫放在桌案上。
“嫂夫人,這是我給六哥配的金瘡藥。”
“麻煩嫂夫人給六哥換上。”
“樓某告退。”
林驚枝看向桌上放著的淡青色瓷瓶,和一卷乾淨布巾。
等收回視線,準備開口勞煩樓倚山幫忙換藥時,隻見樓倚山扛著極大藥箱,火速消失在蒙蒙春雨中。
她眸光一頓,帶著些許懷疑看裴硯:“樓大人當真醫術了得?”
“連傷口都不用查看,就能開方配藥?”
裴硯垂眸,視線一瞬不瞬落在林驚枝眉眼上。
她眼睫長而濃密卷翹,思考時會像蝴蝶扇動翅膀那樣,微微震顫,漂亮得驚人。
“治不死人。”裴硯淡淡道。
“那夫君自己……”林驚枝拿了藥瓶和布巾,伸手遞給裴硯。
不想裴硯已經在她身前麵無表情脫了上衣。
高挑緊實的身軀,寬肩窄腰,腹部不見半點贅肉,膚色更是如羊脂玉般瑩潤。
隻是他胸膛鎖骨下方的刀傷再次裂開,刺目鮮紅的血從傷口滲出。
應是耽擱時間過久,昨日又洗澡沾濕了水汽,這會子看去,愈發的猙獰恐怖,上頭傷口皮肉交界的地方還有些紅腫腐爛。
林驚枝握著淡綠色瓷瓶的手心發緊,僵在原處,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枝枝。”
“幫幫我,可好。”裴硯站在林驚枝身前,涼薄唇瓣透著蒼白。
林驚枝想出聲拒絕。
可裴硯突然朝她蹲下身體,離得近了,她指尖從他額前擦過,有些燙,也不知他這樣多久了。
“枝枝。”裴硯聲音含著顫抖,沙啞撩人。
林驚枝指尖緊縮,眉心蹙著,想避開裴硯視線。
裴硯卻忽然伸手,帶著灼意的指腹從林驚枝眉頭上撫過,嗓音艱澀:“你若不願,我也不逼你。”
“站在一旁,需要時,幫幫我就好。”
這次,林驚枝沒再拒絕。
她起身去耳房,不一會兒功夫打了熱水出來。
把手中乾淨巾帕,遞給裴硯。
裴硯單手接過,他如同沒有痛覺一樣,麵無表情清洗傷口。
擦淨血痂臟汙後,傷口就露了出來,應該是刀傷,傷口不大卻極深。
若再往下半寸,就到達心肺位置,顯而易見要傷他的人,下手有多少狠毒。
裴硯用燭火撩過的匕首,慢慢地,一下又、一下刮去傷口上發紅腫爛的腐肉。
他應該是疼的,隻不過咬牙忍著,額心出了一層冷汗。
林驚枝想要側眸避過身體去,可他們離得近,他每一下動作,那輕微聲音,無孔不入落入她耳中。
許久。
裴硯丟了手中匕首,聲音裡壓著幾分顫抖:“枝枝。”
“幫我上藥。”
淡綠瓷瓶內裝著的藥粉,隨著林驚枝指尖抖動,一點一點落在裴硯胸腔前的傷口上。
半盞茶後,鮮血止住。
林驚枝拿過桌上放著的布巾,小心翼翼替裴硯包紮。
她應該是從未處理過這些的,玉白指尖顫得厲害,卻咬牙忍著,明明包得不好,可那生怕傷著他的模樣,實在令人喜歡。
裴硯在林驚枝看不到的地方,有些享受地閉了閉眼。
他狹長鳳眸,壓著誰也探究不到的沉色。
這樣的傷,於他而言不過是小傷,若是平時,他就算不上藥,也能咬牙忍過去。
可這一回,裴硯沒有。
他想到了樓倚山昨日的話。
姑娘家都是心軟,會心疼的。
那他就把鮮血淋漓傷口,當著林驚枝的麵撕開。
他要她心疼,要她心軟。
要她的一顰一笑隻屬於他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