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涼夜。
驚仙苑主臥,屋裡燒著地龍,四個角落各放了銀絲炭盆。
林驚枝身上蓋著厚厚衾被,懷裡抱著手爐,她撫膝坐在床榻上。
晴山和綠雲站在榻旁,手中拿著乾淨巾帕,正給她絞乾頭發上的水珠。
林驚枝的頭發烏黑濃密保養得極好,晴山和綠雲兩人,小心翼翼給她擦了小半時辰,才把發絲絞得半乾。
這時候,孔媽媽從外間進來,她把手上拿著的湯婆子塞到衾被下,溫聲叮囑:“少夫人一到冬日,夜裡總是手腳冰涼。”
“您下半夜若是覺得冷,記得喚丫鬟過來給你換新的湯婆子和手爐,莫要凍壞了身子。”
林驚枝笑著朝孔媽媽點了點頭:“我自小這般,讓媽媽操心了。”
孔媽媽有些無奈:“您可彆心疼我們夜裡起來,奴婢們就怕少夫人您夜裡凍壞身體。”
林驚枝夜裡就算覺得冷,她也少有折騰丫鬟的時候。
畢竟冬秋末寒涼,她身子一直都是這樣,就算用湯婆子暖著,也熱不起來,若真的要這樣子折騰下去,孔媽媽綠雲幾人,夜裡都彆想睡好。
而且晴山和綠雲的年歲雖不算大,但也到了能嫁人的時候。前世她不在後,晴山大抵是沒什麼好下場,這一世,她想在離開前,幫晴山和綠雲都相看一個殷實的人家,這樣兩人日後就算不在她身旁,但日子能有個保障。
想到這裡,林驚枝抿唇朝晴山和綠雲問:“我記得晴山在府外是沒有家人了,綠雲在府外可有親眷?”
晴山和綠雲同時愣住,不知自家主子這話何意:“少夫人……”
林驚枝給她們一個安撫的眼神:“你們也莫要驚慌。”
“我想著你們的年歲,也到了可以相看的時候。”
“免得日後年歲拖大了,不好找人家。若是你們有心儀的人選,也早點同我說,我孔媽媽給你們掌掌眼。”
“主子。”晴山一下子白了臉,朝林驚枝跪了下去。
“主子,晴山不想嫁人,當年得主子青睞,選了晴山在身旁伺候,若是沒有主子,晴山早就被牙婆給發買不知死在何處。”
“晴山隻想一輩子跟隨主子。”
林驚枝沒料到晴山是這樣的回答。
孔媽媽日後有孝順的娘家侄子幫著養老,青梅年紀小,在她身旁伺候沒幾日,也無需她擔心。
隻有晴山無親無故。
若帶晴山一同去月氏,林驚枝卻怕連累晴山。
林驚枝朝晴山溫和笑了笑:“你莫要慌,我隻是隨口一問。”
“那綠雲呢,可有心儀的人選?”
林驚枝轉頭看向隨晴山一同跪下的綠雲:“你的年歲雖比晴山小些,但也到了可以許配的時候了。”
綠雲麵上微微泛紅,小心翼翼看了林驚枝一眼,抿著唇卻不敢說話。
林驚枝心下一動,頓時明白,綠雲心裡估計是有人的。
果不其然,綠雲想了想還是鼓起勇氣道:“奴婢有一表哥,奴婢老娘子離世前,把奴婢許給了表哥。”
“表哥做些小本買賣,日子倒也還過得去。”
林驚枝點頭:“你那表哥現在在何處?”
“若是方便,尋個時日,讓孔媽媽見一見人?”
綠雲羞紅著臉小聲道:“全憑夫人做主。”
問完兩個丫鬟的想法,林驚枝心底輕輕一歎,雪白指尖攏了攏從肩膀上下滑的衾被,朝兩人吩咐:“你們先下去休息,孔媽媽陪著我就好。”
等人走遠了,孔媽媽一邊幫林驚枝捶腿,一邊疑惑道:“依老奴看,綠雲和晴山年歲都不算大,就算在留個兩三年也是使得了,少夫人怎麼這般著急?”
林驚枝苦笑一聲,朝孔媽媽搖頭:“我想著早些許人家也好,免得拖大了,而且現在相看,若是不好也能再尋彆的。”
孔媽媽滿目慈愛看著林驚枝:“老奴的主子喲。”
“你這哪是嫁丫鬟,就算是尋常府上的姑娘嫁人,也不見得有這般上心。”
林驚枝眼中柔色而過,她眸光平和看著孔媽媽:“晴山和綠雲她們出嫁有嫁妝,日後媽媽養老,我也悄悄給媽媽備了養老的銀錢。”
孔媽媽先是一愣,接著紅了眼眶,哽咽道:“是老奴的福氣。”
“老奴這輩子能遇見夫人,老奴已經沒什麼好奢求的。”
林驚枝慌忙尋了巾帕,要給孔媽媽擦淚。
孔媽媽用衣袖,慌亂擦了擦眼睛:“少夫人這可使不得,您金尊玉貴,怎麼能給老奴擦淚。”
兩人正說著體己話的時,屋外傳來腳步聲,還有丫鬟行禮的聲音。
孔媽媽有些驚慌失措站起來,她臉上還帶著未擦淨的淚痕。
裴硯從外間進來,漆眸含著冷意,打量的目光從孔媽媽身上掠過,帶著深意。
孔媽媽朝裴硯行禮:“郎君。”
裴硯薄唇壓著淩厲弧度,忽然開口朝孔媽媽吩咐:“讓人抬了熱水去耳房,我要沐浴。”
孔媽媽略有些吃驚,因為她印象中,就算是寒冬臘月,裴硯少有用熱水沐浴的時候,除非……
她往深一想,趕忙垂了視線,不敢往林驚枝身上看,弓著身子快速退出去。
“枝枝。”
裴硯伸手,碰了碰林驚枝微粉的臉頰:“今日秋獵,枝枝答應過,今夜會求我的。”
“枝枝可還記得?”
林驚枝被他冰冷的手指驚得顫|栗,唇瓣低哼了聲,蜷著衾被就要往後退。
裴硯不費吹灰之力,寬大掌心握住她雪白的腳踝,長腿微微曲起,一隻手撐著坐在榻上,居高臨下俯視林驚枝。
“我沒忘。”林驚枝指尖緊緊攥著衾被,眼神躲閃。
所謂‘求他’是什麼意思,兩人心知肚明。
林驚枝也隻有在床事上,受不住時才會開口求他。
隻是她一想到那頭可愛的梅花鹿,她就狠不下心不管,而且他們現在還是夫妻,就算是做這種事,她與他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不願,他有的是手段撩撥她。
不一會兒,有婆子抬了熱水進來。
耳房裡氤氳白霧,就算褪了衣裳也不會覺得冷。
林驚枝躊躇站在門前,有些不敢走近。
她抿著唇看裴硯:“可我不想在這裡‘求你’。”
裴硯狹長鳳眸微眯,眼底光華瀲灩:“枝枝若不願,我從不勉強枝枝的。”
而他卻在昏黃的燭光和朦朧霧氣中,慢慢褪下身上的衣物……
白皙結實的背脊,勁瘦的腰腹,還有不帶一絲贅肉,筆直的長腿,明明穿衣時看著瘦,可褪了衣物後,渾身肌肉感的力量,讓林驚枝渾身緊繃,怯怯不敢上前。
“枝枝。”裴硯勾著唇回眸看她,幽深烏瞳含著隱秘薄欲。
不過是一眼,林驚枝差點軟了膝蓋。
她垂下眼眸,咬牙往前走。
才洗過的烏發用玉簪綰著,身上穿得單薄,被水霧一熏,玉肌泛粉,占儘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