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
庭院樹梢積雪簌簌落下,昏黃燭光落在隔扇上,映出林驚枝玲瓏曼妙的身姿。
孔媽媽手裡拎著一個小巧精致的竹籃,步伐小心穿過垂花門走進內院,進屋前她仔細拍去身上落雪,笑著朝林驚枝道。
“少夫人,老奴給您帶了些糕點。”
“您若喜歡,不妨用一些。”
林驚枝靠在暖閣的榻上,她剛沐浴過,發尾還帶著些水汽,走近後,身上有一個好聞的桂香,淺淡怡人。
她視線落在孔媽媽手中提著的竹籃上,微微一頓,眼底眸色透出了幾分意外。
“孔媽媽這籃子,是從哪處得來的。”
孔媽媽握著竹籃的指尖因為緊張稍稍泛白,她嘴唇動了動,垂下眼簾不敢看林驚枝的眼睛。
“籃子裡的糕點,是逢吉大人親自送來的。”
“按理老奴本不該私下帶進府中的,可今日老奴見少夫人都沒吃什麼東西,便起了私心,應了逢吉大人的請求。”
孔媽媽說完,就要朝林驚枝跪下。
林驚枝平和的烏眸裡,終於露出幾分淺淡的笑,她朝孔媽媽伸手:“逢吉給媽媽這小竹籃裡,裝的可是桂花糕?”
“是的,少夫人可要嘗嘗?”
孔媽媽打開竹籃,籃子裡用青花瓷碟裝著一份小巧漂亮的桂花糕,米香混著金桂淡香,的確是令人懷念的味道。
林驚枝外頭打量了一下,朝孔媽媽點頭。
孔媽媽當即拿了乾淨帕子包了一塊,雙手托著遞給林驚枝。
小小一口咬下去,口舌生香。
孔媽媽見林驚枝吃得開心,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試探問:“可要老奴吩咐小廚房,明天也給少夫人備些桂花糕。”
林驚枝吃完一塊,手裡捧著茶盞慢慢飲著,她視線在桌案上放著的精致小竹籃上,朝孔媽媽笑著搖頭:“媽媽不必麻煩廚房的婆子。”
“府中做出的桂花糕雖精致美味,卻做不出府外的味道。”
桂花糕並不算如何精貴繁瑣的東西,用糯米粉加以白糖金桂,上鍋蒸熟便能做出。
林驚枝見孔媽媽眼中有疑惑閃過,她伸手從竹籃裡撿了一塊出來,緩緩咬上一口,彎著唇角笑了笑:“我救了他的那七日。”
“我們在寺廟裡,日日食素,最期待的就是寺廟中每日都有的小點心桂花糕。”
“那時候我年歲小,吃得也不多,寺廟裡講究節儉,最多也就分得兩塊,少的時候才得一塊,每回我都舍不得吃。”
“等夜裡婆子睡熟後,再悄悄與他分了。”
“我沒想到他一直記得,就連裝糕點的籃子,也同寺廟裡的一樣。”
……
林驚枝和孔媽媽在暖閣裡說話,並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回來,站在門外的裴硯。
裴硯手中提著精致的掐絲琺琅食盒,盒子裡裝著宮中禦膳房剛做好的芙蓉酥。
芙蓉酥精貴,尋常百姓家彆說是吃了,聽都沒聽過。每年在朝花節時,會由宮中太後娘娘,賜下一些送到得寵的朝臣府中。
裴硯提著食盒的修長指尖用力,他眉眼漆沈瞧不出情緒,有光影落在他挺拔勁瘦的背脊上,清雋臉龐略顯繃緊。
青梅站在他身後,低垂著腦袋,不敢有任何動作。
“處理乾淨。”裴硯唇角抿了抿,放下手中食盒,眼底含著冷意從丫鬟青梅身上掃過。
“是。”
屋外的門,被人從外頭推開。
清淺的腳步聲,夾著屋外簌簌落雪聲。
“郎君。”孔媽媽微驚,口中聲音不由高了幾分。
裴硯緩緩抬眸,目光落在孔媽媽身上,帶著數分令孔媽媽心驚擔顫的冷意。
慌亂從孔媽媽眼中一閃而過,她視線不受控製落在桌上放著的小竹籃上。
林驚枝見裴硯從外邊進來,她托著桂花糕的指尖一頓,臉上神色不見半分慌亂,小口小口把帕子裡包著的桂花糕吃完。
她才抬眸看向裴硯:“夫君怎麼回來了。”
裴硯眼中複雜情緒一閃而過,垂著的指尖不受控製握成拳頭,從胸腔裡漫出來的那股錐心的疼,令他喉嚨發堵。
“孔媽媽我吃飽了,收了吧。”
林驚枝垂著眼眸,用錦帕仔細擦著指尖上的糕點碎屑,語調淡淡朝孔媽媽吩咐。
孔媽媽如蒙大赦,輕手輕腳上前收了桌上放著的竹籃,恭敬退了出去。
房門一關,屋中霎時死寂一片。
沉默間,裴硯往前走了一步,他微俯下身,漆黑眸色從林驚枝紅潤的唇瓣上滑過,如果有重量一般。
“枝枝覺得,桂花糕。”
“好吃嗎?”
林驚枝心下微凜,捏著繡帕的指尖微蜷透著幾分緊張。她纖長眼睫顫了顫,眼底藏著令裴硯心口發澀的淡漠。
“尚可。”林驚枝往身後大迎枕子上靠了靠,淡淡道。
“是麼?”裴硯聲音沉冷,眉心皺著帶了幾分不悅。
“那我也嘗嘗。”裴硯單膝跪在榻上,炙熱掌心撫上林驚枝白皙無瑕的後頸,壓著她的身體往前。
透著淩厲弧度的薄唇,吻在她粉潤的唇瓣上,舌|尖不容拒絕從她貝齒上滑過,鋪天蓋地,如同要把她整個人吞入腹中。
直到林驚枝被他啃咬得喘不上氣來,裴硯才鬆手,往後退了一步。
桂花的香味很濃,混著她口中的|津|液,帶著絲絲甜味兒。
裴硯如同自虐般,用舌尖舔了舔,喉結滾動,漆黑瞳孔沉著晦澀不明的冷意。
林驚枝帶著水色的唇瓣抿著,眼尾暈著紅痕,似笑非笑:“夫君覺得,妾身口中的桂花糕如何?”
“尚可麼?”
裴硯歎息一聲,壓下心裡泛出的那股難言的不安,伸手把林驚枝摟到懷中:“枝枝。”
“我明日帶你見一人,好不好?”
林驚枝仰頭盯著裴硯,心中驀然一緊,她已經猜到他要帶她見的人是誰。
按照計劃,她本該私下和白玉京見麵後,等白玉京離開燕北時,她同他一起離去。
她的身份,哪怕是扮成他身旁的侍女隨從,也不會過多引起注意。
可是無論是裴硯的推波助瀾,還是沈家的自私自利,她如今的身份已真相大白,她若是要悄悄跟著白玉京逃離汴京,必將難上加難。
想到這裡,林驚枝不由咬緊了唇瓣,冰涼指尖撐在裴硯的胸膛上,透著幾分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