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的書房寂靜,寂白已經離開了,隻有林驚枝獨自坐在窗前,她手邊放著一盞早就涼透的茶水,透著心事的目光有些空洞落在窗外。
下一瞬。
“枝枝。”
裴硯顫抖的掌心,小心放在她的肩頭。
他不敢用力,也不敢近前,隔著些距離。
隻是那隻本該無瑕完美的手掌,手背上有一道捅穿的猙獰傷痕,因為在水牢泡久了,疤痕泛白能看出恢複得並不是很好。
林驚枝背脊驟然僵硬,長長的睫毛輕顫,慌張之下她失手打碎了一旁的茶盞。
茶盞砸在地上,濺起滿地碎瓷。
林驚枝下頜繃緊,身子輕輕顫抖,用不輕不重的聲音緩緩道:“太子殿下養好傷,就早些回去。”
她不敢抬眸去看他,籠在袖中的掌心緊絞著,她能感受到他有如實質的漆黑眸光,落在她的身上,炙熱異常。
正準備起身,避開他出去。
裴硯伸手,有些粗糲的指尖毫無預兆從她咬緊的唇瓣上輕輕撫過,不帶任何情|欲摩挲一下。
“枝枝彆咬。”
“你一緊張,不是絞手心,就是咬唇。”
“咬壞了,我心疼。”
林驚枝極力控製情緒的眼睛一顫,抬眸看他。
幾年不見,他瘦了很多,但更為成熟冷冽。
就算是那些時日裝作麵首,極為卑微地跪在她的身前,他克製得極好,她依舊忽略不了他身上淩厲的氣場。更何況是現在,他擰著眉,語調克製壓著,視線緊緊落在她身上。
林驚枝恍神,心臟跳得厲害,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對他的怨恨不再是前世他三年未曾救她。
她已經想不起,她究竟在恨他什麼。
可能是生初一的時候,她變成魂魄看見他自刎在她的靈牌前,或者是這一世,他一開始對她的隱瞞。
當初她的初一周歲時,她下意識寫下了‘蕭玄玉’三個字。
林驚枝眉心皺著,她疲於去應付更多東西。
當初她帶著所有人的希望逃出燕北,那麼眼下,她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
想到這裡,林驚枝往身後退了一步。
可裴硯卻往前走進一步,玄黑皂靴踩過滿地的瓷盞碎片,抬手把她扯進懷裡。
他聲音低沉克製:“枝枝。”
“告訴我,為什麼初一要叫玄玉?”
“為什麼?”
裴硯緊緊盯著她,眼角泛紅,聲音發顫。
他目光落在她咬得泛紅的唇瓣上,但不敢有所動作,隻能無聲歎氣。
林驚枝沒動,她僵著身體站著。
不知過了多久,林驚枝嘴唇顫抖,眼眶紅得厲害,她忍著淚水狠心道:“沒有為什麼。”
“就因為本宮的後院麵首中,恰好有位郎君姓蕭。”
“不過是隨意挑的一個姓氏,等本宮給初一找了新的爹爹,初一願意姓什麼,那就姓什麼。”
“隻要初一開心。”
裴硯顯然不信她的話,胸腔鼓動,嘶啞的聲音極力忍著:“枝枝。”
“我不會再勉強你什麼。”
“我來月氏,沒有想過要帶你回去。”
“隻是太過想你。”
林驚枝無力搖頭,往後退了一步,伸手推他:“裴硯。”
“我不管你是什麼心思。”
“你養好傷,我就讓人送你回燕北。”
“這一世你已不欠我什麼,你也無需要自責和懺悔。”
“因為上一世的林驚枝已經死了,死在了你救她之前,死在了折磨她三年的地牢內。”
“我們都各退一步,讓上一世的過往。”
“塵歸塵,土歸土。”
“你不必來,也沒必要見初一。”
“你回燕北,當你的明君,而我留在月氏,有舅舅,有初一,我這一生足矣。”
裴硯抱著林驚枝,他不敢用力,但也沒放手。
“枝枝。”
“你怎麼可以如此狠心。”
林驚枝笑了,烏眸淺淺:“你不願那也是你的事。”
“我狠心,也是我的選擇。”
“我與你再無關係。”
裴硯鬆手,狼狽撇開視線。
他的確不能逼她,因為現在的他,也沒資格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