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年,哀家老了,等過些時日哀家同陛下說聲,你覺得哪裡山清水秀不如也找些做個打算,你這大半輩子都用來陪著哀家,足夠了。”
賀鬆年聞言,心裡咯噔一下,扶著太皇太後的手抖得不像樣子。
他屈膝朝太皇太後跪了下去:“皇太後娘娘,奴才不走。”
“當初賀家遭難,若沒您出手相救如何還有奴才賀鬆年。”
“等日後太皇太後娘娘您仙去,奴才會求陛下開恩,奴才去給您守皇陵。”
悶熱夏風從鐘氏蒼老的臉頰上刮過,她不禁想到她幼年時戰亂不斷瘟疫橫行的燕北大地,她狠狠搖了搖頭,她終究是沒有應下對賀鬆年的承諾。
“你若不願離宮,等哀家仙逝,你就去蕭初宜的公主府伺候吧,初宜那孩子心善,定會不計前嫌把你留在身旁。”
“皇陵太孤寂,不適合你。”
賀鬆年渾身一震,撐在地上的雙章緊緊握成了拳頭,他眼眶溫熱喉嚨哽咽說不出話來。
世人都知道燕北的大長公主一輩子未婚嫁,那是因為有太皇太後娘娘的寵愛,可沒人知道蕭初宜也曾被指婚過,但她拿著鋒利匕首抵在自己雪白的脖頸上,寧願以命相搏也絕不嫁人。
因為她也有喜歡過的溫潤如玉的男子,可惜身份地位懸殊,她能求自己的娘親保他一命,但這輩子嫁給他是所求無望的。
“日後哀家若不在了,你還年輕,一定要好好照顧好初宜那個孩子,她活得驕縱肆意,這一生也就為了你受過兩回委屈。”
多餘的話,太皇太後沒再說,賀鬆年又恢複了往日清潤模樣,除了微微發紅的眼眶,眸底神色瞧不出任何波動。
涼夜。
裴漪憐和齊王蕭鈺在裴漪珍墓前站了許久。
裴漪珍的陵墓坐落於山清水秀的一處峽穀裡,朝著東邊是太陽升起的方向。
在不遠處,有一個收拾得整潔精致的院子,籬笆做的柵欄後方升起隱約的炊煙。
雨後山間門,霧蒙蒙一片。
有一個身著粗布衣的男人,從極遠的山林深處走出,他懷裡抱著一束剛摘下的鮮花。
男人看見裴漪憐和蕭鈺絲毫不顯驚訝,俯身輕輕把花放在裴漪珍墓前,看著兩人問:“午膳可要一起?”
裴漪憐和蕭鈺每年都會回汴京祭拜裴漪珍,所以理所當然朝男人點了點下頭:“勞煩了。”
這位曾經崔家的世子,自從裴漪珍死後就消失了蹤跡,誰也沒想到他把裴漪珍葬在了此處。
他朝兩人輕輕點了一下頭:“皇後娘娘和陛下每年也會帶著太子殿下來看望漪珍。”
“我會好好陪著她,用我的餘生。”
裴漪憐視線落在裴漪珍墓碑前放著的小玩意上。
有月氏玉潭淵深處撈出來的夜明珠,也有從鬆林裡折下曬乾的鬆塔,雪山巔上帶下來的平平無奇的石塊,風乾的玉蘭花,用玉石雕刻的小物件。
林林總總,有珍貴的,也有尋常的東西。
每一樣放在裴漪珍墓碑前的東西,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他們所有活著的人,在世間門每一個角落行走,回到這裡時都不會忘記給裴漪珍帶回一件禮物。
裴漪憐站了許久,眼眶紅紅的靠在蕭鈺的肩頭上,她從懷中掏出一瓶用玉瓶裝得的女兒紅輕輕放在地上:“大姐姐身子骨一直不好,還未飲過酒吧?”
“今年漪憐給你帶了家中自己釀的女兒紅。”
……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有人在道彆,也有人重新相遇。
林驚枝抱著小月亮半夢半醒間門,她看到了河東郡裴家的宅子,還有在月氏生活的愛娘。
在另外的世界,她的阿娘會像她一樣過得很好,很幸福。
她一動,裴硯就醒了。
裴硯先把小月亮放到床榻旁的小搖籃裡,然後再伸手小心翼翼把林驚枝攬進懷中。
“睡不著?”裴硯輕聲問她。
林驚枝輕輕搖頭,蜷著身子往他胸膛靠了靠。
“夫君。”
“這一生,我不後悔。”
“若有來世,夫君一定要先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