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載明隻倨傲地一拜,問道:“陛下何故在此?”
天子平靜地看著他:“刺史何故殺人?”
那些灑掃庭除的奴仆差不多都被殺了,勉強還沒斷氣的,正在血泊中痛苦地抽搐。蘇弘度站在天子近旁,不忍再看,望向庾載明的目光摻雜著恐懼和憤恨。
“也沒什麼事,”庾載明無所謂地嗤笑一聲,“懲戒幾個下人罷了。”
天子垂眸,瞥了狸奴一眼,道:“這孩子年幼,又何必動真格?”
“陛下所言極是,”庾載明倒也不辯白,道,“臣隻是……殺雞儆猴。”
……?
她居然是那個猴?狸奴百思不得其解,但見蘇弘度神色一僵,目光卻投向天子。
狸奴垂下了目光。
原來他們隻是那個雞。
天子淡淡道:“將軍有分寸便好。”
庾載明瞥了狸奴一眼,笑道:“我還有話要問這奴婢,便不叨擾陛下了。”他說罷便要帶人走,蘇弘度麵上一急,卻被天子止住。
“他若要殺人,手下還會有活口嗎?”天子望著庾載明的背影,又將目光移向慘白的天空,默然無語。
狸奴心驚膽戰地跟了庾載明一道,冷不丁聽他發問道:“為什麼說謊?”
他這話問得極隨意,就仿佛問的是下一頓吃什麼一樣。
狸奴嚇了一身冷汗,這時庾載明止步回頭盯著她,簡直要把她洞察到心底。
她依舊嘴硬道:“奴所言句句屬實……”
“少廢話,”庾載明皺著眉頭打斷她,“當我看不出你是女兒身麼?”
狸奴果斷住了嘴,庾載明又道:“你有十二歲?林仙客怎麼會留你?”
“奴並非有意隱瞞將軍,”狸奴定了定心神,道,“其實奴本是尋陽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薛江州招兵買馬時,奴便應召到軍中做些雜役,也好過在家挨餓。薜蘿洲之戰後被叛軍俘虜,幸好在晼晚洲遇到了聖駕,奴拚了大力氣才跳了江,林郎君好心救我上船,便一同到了江陵。”
見庾載明一聲不吭,狸奴又解釋道:“奴一路無功,又曾被捕,自覺愧對將軍,還望將軍海涵。”
庾載明問道:“薛義安現在何處?”
薜蘿洲之戰後,主帥薛義安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可義軍宣稱他已經死了,這人又至今沒出現,就讓庾載明以為他死了罷。
於是狸奴道:“當時叛軍突擊旗艦,薛江州不幸戰死。”
“死了啊……”庾載明陷入了沉思。
狸奴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庾氏餘黨最初入城時,不是說征東將軍方篤之已占領尋陽嗎?既然如此,薛義安豈會隱姓埋名,庾載明豈會不知道他的下落?
原來庾載明真的是虛張聲勢?若尋陽還在朝廷手中,金陵又豈會如他所言已經陷落?那麼說,宣武軍也沒有敗退了?
多日來籠罩在心頭的陰翳終於散去了一角,狸奴眸中閃過一絲喜色,又生怕被庾載明看到,於是便垂首不語。
“你便留在府中罷,”庾載明幽幽道,“手腳利索點,我自不會虧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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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載明的刺史府根本不缺人伺候。
短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