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7(1 / 2)

人魚的漂亮寶貝 顧樘 54424 字 9個月前

第51章

濕透的衣服黏糊糊地貼在肌膚上的感覺,實在有點難受,緊繃濕涼的束縛感還伴隨著麻賴賴的刺痛感,大概是方才在掙紮的時候在石頭上磨出的細小傷口。

淺色的短袖沾了水之後,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色澤,勾勒出身體的輪廓清晰可見,若隱若現的一些粉白肌膚,好像比不穿都還要那啥一點。

楚樂背著身縮在角落裡,他已經確認這個溶洞裡還有另外一隻怪物的存在,雖然不清楚它此刻藏匿在何處。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楚樂總覺得,從他撩起衣擺的一瞬間,那道原本隻是隱約能察覺的克製視線存在感瞬間就強了很多,突兀得讓他本就哆哆嗦嗦的手指越發慌亂。

小怪物能理解他的意思,卻沒有人類的羞恥心,喜惡都是直白袒露。

它一點也不聽話。

附著在岩壁上的熒光物質忽閃忽閃地,驀地亮堂了許多。

白晃晃的一片皮膚露了出來,似乎將所有的光源都吸收到了那嫩滑的皮膚上一般,纖細的四肢,圓潤的關節處透出點淡淡的粉。

纖薄的背脊上一扇漂亮的蝴蝶骨因為彎下腰的動作,微微聳立著,凹陷的腰肢下,翹起的一個飽滿的弧度,意外得很有肉。

繃直的大腿根部延伸到腳踝的勻稱線條,隨著踢踩褲腿的動作,薄薄的一層軟肉輕輕晃動著。

不是他的錯覺,身後那道存在感過於強的直勾勾視線,簡直要把他的身體都盯穿了一般。

他甚至隱約聽到了幾聲不屬於自己的粗重呼吸。

楚樂加快了動作,勾著腳尖將褲子踢到一旁,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沒有脫掉那條濕漉漉的內褲,整個人打著哆嗦小貓一樣迅速鑽進了小窩裡。

不停顫動的身體捂在乾燥的被褥中,體溫緩緩回升,蒼白的臉上漸漸透出一點淡淡的血氣。

楚樂迷迷糊糊睡著了一小會。

透支了一次神兵之力,又狼狽落水的楚樂發燒了。

普通人類的身體到達了某個不堪重負的臨界值,整個人昏昏沉沉得頭疼欲裂,從身體深處沁出的寒意,讓他就算裹緊了被子也忍不住地打著寒顫。

酸軟疲乏的身體,連睜開眼這個動作都變得非常艱難。

熬過了一陣刺骨的極寒,身體又突兀地變得炙熱。

楚樂嘶啞地咳了一聲,呼吸滾燙得仿佛要把自己灼傷。

他想稍微睡一會兒,可疼痛的身體讓他根本無法入睡,隻能維持在一個似夢似醒的含混狀態。

他的喉嚨又疼又乾,可他沒有力氣去翻找食物,隻能皺著眉可憐地吞咽著口水。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喂進了他的口中,他著急地吸著上麵沾染的水漬,可那看似水汪汪的東西卻吸不出太多汁水,他委屈地含了一會,就煩躁地頂著舌頭把那東西往外推。

“燙……”

奇怪的聲音回蕩在楚樂的腦海中。

楚樂覺得他一定是燒得感知出現了錯亂,這個聲音不像是在耳邊響起,而像是某種奇怪的信號,順著耳蝸直抵大腦深處。

就像,在他體內一樣。

“媽媽……燙……”

“媽媽、不、難受……”

瘋了吧?他肯定是燒壞了腦子聽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楚樂蜷縮著身體痛苦地哼了兩聲,用指尖頂著太陽穴輕輕揉按著,試圖緩解針紮一樣的刺痛,順便把這些怪異的聲音趕出腦海,他小聲地嘀咕著:“唔……彆吵,水,想喝水。”

煩人的東西又喂了進來,楚樂難受極了,惱怒地不肯張嘴,那東西急躁地□□了幾下,似乎有點生氣,卻還是克製地緩緩舔著他的唇肉,耐心地撬開一絲絲縫隙,冰涼的小甜水順著齒縫漏了進來。

楚樂討厭那在口腔裡作亂的東西,又控製不住身體的本能小口小口地往下吞咽。

就這樣被嘬著磨著,連口腔深處的軟肉都被舔透吸熟了。

小怪物黏黏糊糊地給他輔喂了半灌可樂。

昏昏沉沉中,亂動的手指碰到了一處冰涼濕滑的東西,那滑膩膩的東西似乎因為害怕嚇到他而蜷縮在小窩的一角。

軟鱗覆蓋的粗壯圓柱體……有點像簡柏的尾巴,但似乎又稍微細了一點。

楚樂循著那絲冰冷,幾乎快要燃燒的身體,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主動將滾燙酸軟的身子靠了上去,舒展四肢抱住了那條有點熟悉的粗壯尾巴,臉頰也貼在上麵蹭了蹭。

人魚極低的體溫在此刻成了最好的降溫冰貼。

楚樂哼哼著歎息出聲,眉宇之間的痛苦都少了幾分。

第一次被主動碰觸的小怪物整條魚都呆了,香香軟軟的小媽咪居然抱它了!!

溫軟的四肢現在就纏在它僵硬的尾巴上!!

楚樂現在的體溫對於它來說無疑是燙的,鱗片下還沒有完全長開的身體,不過半秒鐘的接觸,就被燙得發腫。

這樣的疼痛非但沒讓小怪物退縮,反而興奮地顯出了豎瞳,繃緊的尾鰭難耐地翹了幾下,努力地克製著被激發的欲望本能。

半分鐘之後——

亢奮的魚尾如同變色龍一般將楚樂柔軟的身體圈了起來,一整個團在自己懷裡,英俊的麵容上顯露出一絲癡狂神色,猩紅的長舌從尖牙中探了出來,一下一下地□□著懷裡的人。

這樣放肆的行為,讓頭昏眼花的楚樂都意識到不對勁。

不對——

簡柏不在這裡,為什麼有魚尾?

他抱住的什麼?

楚樂有一瞬間的驚醒,心驚膽戰地猛地一把推開抱在懷裡的東西,整個人都往後翻滾了兩圈,直到縮到小窩的一角才驚懼地拉扯著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

前一秒還溫香如玉在懷,猝不及防被推開的小怪物,氣得鱗片外張,凶凶狠狠地露著一口尖牙焦躁地拍著尾巴,圍著小窩轉了一圈又一圈。

泄憤似的用腦袋頂著小窩邊上拱了好幾下,在楚樂帶著顫音的一聲驚叫聲中,委屈地把自己團成一隻球,骨碌碌滾到了一旁的湖水中。

半晌,湖麵升起了一小串憤懣不滿的小氣泡。

楚樂再次醒過來,是被吵醒的。

在這個幾乎密閉的洞穴內,他太久沒有聽到過除了水滴聲之外的其他聲響,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混亂嘈雜的聲響乒哩乓啷,什麼東西被打翻了來。

“怪物!!這裡有妖怪!快!”

“嗬,居然還有漏網之魚,你是從哪跑出來的?前麵清掃大樓的時候躲哪去了?”

“砰——!”

突兀響起的槍聲,強行將楚樂從渾渾噩噩的狀態驚醒。

他哆嗦著翻了個身驚恐地四下張望,隻見不遠處的岩壁上,竟然憑空出現了一處泛著微光的洞口,詭異得如同某種魔法傳送陣一般。

白茫茫的光暈晃動著,像是一個分辨率不太高的顯示器一般,隱約透出一點點外麵的景色。

楚樂眯著眼看了半晌,才意識到,這個洞口連接的居然是一間浴室。

他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一道迅雷一般的黑色身影裹挾著細碎的雷電突然出現在了畫麵中,它懷裡抱著一大堆東西,嘴巴裡還叼著一個醫藥箱,巨蟒一樣快速蛇形遊走著。

然後在楚樂目瞪口呆地注視下,一截又粗又長的黑色魚尾從洞口塞了進來,弓著精瘦的腰背,詭異地懸掛在岩壁上,吃力地擺動著一點點將整個上半身也拖拽了進來。

一陣淩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有人發現了它。

“浴室!!把浴室門關起來,彆讓他跑了——該死!!”

“砰砰——”

電光石火間,小怪物的最後一隻蹼爪也縮回洞穴,一顆子彈擦著還沒有來得及完全閉合的洞□□了進來,擊碎了洞頂的一處鐘乳石,稀裡嘩啦落入了深不見底的湖水中。

直到最後一絲光亮隨著閉合的洞口消失不見,洞穴內再次恢複了密閉的狀態。

小怪物背對著楚樂,將懷中的東西窸窸窣窣往地上放,正準備將叼在口中的醫藥箱放下之時,隱約感覺到有點不對。

它緩緩回頭,便對上了楚樂那雙瞪得又圓又大的漂亮眼睛。

“你……”

楚樂張了張嘴,沙啞地發出一個難以置信的音節。

黑發深瞳的少年麵容,裸露著精瘦有力的上半身,鱗片覆蓋著頎長的小臂前端,從凸起的肩甲上生出幾根包裹著蹼膜的羽骨。

薄而有形的肌肉呈現倒三角的形狀,腹肌下深凹的腹股溝連接著一條長達兩米的黑色巨尾,宛如一頭成年虎鯨,卻也比簡柏成熟體的模樣小了一圈。

黑色的鱗片水光瀲灩,像是品質極好的黑珍珠一般,暈著一層淡淡的泛光物質。

五官和簡柏一模一樣,但又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簡柏,不僅僅是發色體型大小和年齡感的區彆,那種由內而外散發截然不同的氣質——

比如,簡柏的臉上絕對不可能出現這麼明顯的表情,原本陰沉狠厲的麵容在對上楚樂的一刹那,居然浮現一抹慌張神色。

它誇張地往後仰了一下身子,將叼在口中的醫藥箱往地上一吐,在楚樂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一頭紮進了黑沉沉的地下湖之中。

楚樂愣了半晌才從小窩裡探出腦袋,急急地喊了一聲:“喂、你彆跑!”

漂亮的尾鰭在空中劃了個圈,很快也沒入水麵之下,敏捷矯健得甚至沒有濺起半絲水花,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消失不見。

小怪物沉在湖底急躁地遊了一圈又一圈。

怎麼辦?好像又嚇到媽媽了。

孱弱的人類也太容易受到驚嚇了吧,可是他的眼睛好漂亮,比海底最美麗的珍珠還要好看……不對,小媽咪哪裡都好看,還甜得要死,小怪物恨不得溺死在他身上。

但它不敢。

隻能凶狠地呲著尖牙一拳砸碎了湖底的一塊巨石。

楚樂人都傻了。

他探著腦袋張望著湖麵暈開一圈圈怪異紋路。

隻見小窩那片乾燥的岩石上,堆放了一大堆衣服食物,還有一隻特彆醒目的醫藥箱。

雜物旁的岩石上,隱約可見幾滴色澤暗沉的水痕,越是靠近湖泊的地方越發明顯,散發著淡淡的鐵鏽腥味。

楚樂想起他聽到的那幾聲槍響,眼皮不受控製地重重跳了一下。

第52章

“滋滋滋……”

“三十二層清掃完畢,未發現目標。”

“頂樓清掃完畢,未發現目標。”

“它們會不會已經逃出去了?”

“不可能,大樓的所有出入口都設有屏蔽器。”

“全體都有!加快速度……”

對講機中帶著電流聲的對話逐漸遠離。

平日裡燈紅酒綠酒池肉林的頂樓一片死氣沉沉。

無邊泳池在夜風中蕩漾著微波,水景燈在清澈的池水中洇出一片忽閃忽閃的漂亮水紋。

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池水中,一整片水域奇怪地晃動了一下,緩緩浮現出一顆圓溜溜的水球,與周圍環境幾乎融為一體的水球,慢慢呈現出一種暗金的色澤,藍色的圓環也一顆顆冒了出來。

剛剛還空無一物的池底,居然趴著一條幾乎將整座泳池都擠滿的巨大章魚!

擬態是章魚的本能,不受妖力屏蔽器的影響,它體表分布的生物色素細胞,可以模仿著周圍的環境,任意地改變體表的顏色外形。

銀發人魚敏捷地擺動著矯健的巨尾,從逐漸顯形的觸手間穿梭著浮出水麵。

漂亮的尾鰭如折扇般舒展開來,靠著尾骨的支撐,整個身體如神明降臨一般立在了水麵之上,淺藍色的鱗片在月光下水光瀲灩,泛著幽幽熒光。

簡柏順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得去拆了屏蔽器。”

“可我們不知道屏蔽器具體安裝的位置和數量。”瀾澤吐著泡泡,蛄蛹到泳池一側,“阿月那邊還是沒有動靜嗎?我們要不要先去找他。”

“他不會有事。”簡柏語氣肯定。

“為什麼啊?你知道他去哪了嗎?”瀾澤不解,平日裡楚樂被彆人碰一下就恨不得立刻瞬移到百裡開外大開殺戒的人魚,為什麼這次寶貝都失蹤了快兩天了,也不見他多急,實在太過反常。

簡柏沒說話,像是想起什麼,帶著淺淺冷意的眉宇間浮現出一絲微妙的不爽:“先去處理屏蔽器,就算破壞一部分也能影響效果。”

從頭到尾都沒有彆人。

他們是兩具情感和神識都能互通的不同靈魂載體。

所以他確信楚樂不會有事。

但是——

臨近暴走的那段時間他的狀態極其不穩,被封印其中的一半靈魂曾被海底見不得光的黑水浸染過,也不知這百餘年來被淨化得如何……

*

寂靜的巢穴中。

乾燥柔軟的小窩邊上扒拉著一雙小手,圓潤的指間小心地捏住被子。

一小簇略顯雜亂的頭發翹了出來。

然後是一雙好奇的大眼睛。

漂亮的眼珠子警惕地轉動著,小巧挺翹的鼻尖頂在被褥上,淺淺地呼吸著。

楚樂耐心地等著好幾分鐘,直到湖水重新歸於平靜。

居然、真的跑了……?

他有這麼可怕嗎?

楚樂困惑地將腦袋枕在小窩邊,盯著黑沉沉的地下湖陷入了沉思。

就很奇怪,一模一樣的五官和妖氣,截然不同的性格和氣質。

楚樂那不太聰明的小腦袋瓜子一時半會實在想不清楚它和簡柏之間的關係。

雖然猜不透它身份,也捉摸不透它的行為,但積攢了好幾天的恐懼,在看見那張過分熟悉的臉的一瞬間,幾乎是瞬間就消失殆儘了。

楚樂能感覺到,小怪物對他並沒有惡意。

方才它慌亂逃跑的行為,讓楚樂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之前在樓下的那隻異瞳流浪貓。

凶巴巴的小貓崽子,路人稍微靠近一點就會豎起飛機耳齜著牙哈氣。

楚樂投喂過了它幾次之後,小貓咪對他的防備之心明顯有所下降,卻還是會在他想要抬手摸一摸的時候豎著尾巴炸開毛一溜煙跑回小巷深處。

楚樂等了好一會,確定它一時半會不會再主動出現,這才慢吞吞地從小窩裡爬了出來。

他的燒還沒退,頭暈乎乎的,身體也酸軟無勁兒。

小怪物不知道從來找來了一堆衣服,鼓鼓囊囊的一大堆。

楚樂找了一件還沒有摘吊牌的襯衣隨便套上,拎著那幾條五花八門女式小短裙看了半晌又默默放了回去,好在襯衣尺碼偏大,拉扯著衣擺也能遮住小半截大腿根。

楚樂又從醫藥箱翻出一片布洛芬和退燒貼,冰冰涼涼的退燒貼敷在腦門上,暈沉沉的腦袋都清醒了不少。

他趴下身子,循著方才看見的水痕細細打量一下,暗色的液體已然變得有些黏糊。

楚樂聳了聳鼻子,嗅到一股極其明顯的鐵腥味,果然是血……

“你受傷了嗎?”

楚樂探著腦袋小聲問,他憂心忡忡。

外麵的情況似乎也很糟糕,那些人說的“清掃大樓”是什麼意思?簡柏還好嗎?

平靜的湖麵依舊一片死寂,楚樂胡思亂想著隻覺心裡一陣慌亂卻無能為力,趴在湖邊看了好一會才暈乎乎地起身。

他順著岩壁走了小半圈,在一處微微凹陷的石塊麵前停了下來。

楚樂抬頭張望了片刻,伸出手指在那片岩壁上細細撫摸著,冰冷的石壁上有些潮濕,生長著一小片薄薄的青苔。

剛才的洞口好像就是開在這裡吧?

楚樂皺著眉認真地摸了一小會,嚴絲合縫的岩壁遍尋不到半絲縫隙,如果他那不靠譜的神兵之力能突然顯露,將石壁擊穿應該不成問題。

楚樂沉思著,小小的拳頭剛剛躍躍欲試地揚起,脖頸之間忽然傳來一陣令人窒息的束縛感,瞬間被絞緊的喉管讓他沒有半絲反應的餘地整個人便如同被什麼看不見的繩索牽引著一般不受控製地往後倒去!

“啊呀——”

一股壓迫感極強的怒意鋪天蓋地襲來,平靜的湖麵鄒然炸開數米高的巨浪,黑色的人魚如飛箭一般從地下湖中躍起,巨碩的魚尾裹住那嬌小的人類身軀凶狠地將他摔進了小窩之中!

瘦削的身體在厚厚的棉被上彈了一下,楚樂被摔得頭暈眼花。

□□上雖然沒有感覺到太多的疼痛,心理上著實被嚇了一跳。

楚樂隻覺心臟一陣劇跳,視線失焦。

床榻深陷,黑色的人魚猛地壓了上來,冰冷濕滑的粗大魚尾蠻橫地卡在他的兩腿之間,高大精瘦的身體如同一堵牆,凶狠地將他整個人都擠到了一角。

黑發深瞳的少年眼神狠戾,高挺的鼻尖都頂到了楚樂的臉頰上,粗重的呼吸危險地噴灑在他皮膚上。

艱澀的發音比之前流暢了不少,每一個字都透露著咬牙切齒的意味:“不、不準……走……”

“逃……哪裡……”

“不準……”

憤怒張開的鱗片,磨得楚樂腿根發疼。

小怪物以為他要離開,發了狂。

它低著頭,震顫的胸膛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吼,想要將滿腔的怒意尋著那渴望已久的唇瓣喂進去。

楚樂皺起秀氣的眉頭,整個人如同無力反抗的獵物一樣被牢牢地困在冰冷的懷抱中,他曲著手臂用力推了一下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的精壯肩膀,本能地將腦袋偏向一邊。

凶狠地吻落了空,他的躲避似乎激怒了人魚。

它氣昏了頭,像個親眼看見妻子給彆人投懷送抱的憤怒丈夫一樣失了理智。

人魚粗暴地捏住那試圖躲避的小臉,用力轉向自己,深色的瞳孔危險地豎了起來。

對簡柏明明那麼主動,卻如此懼怕自己。

從一開始就討厭它的碰觸,輕輕摸一下就又哭又鬨,現在居然還想著逃跑!

巨大的黑色蹼爪下,那麼小一張臉被遮得隻剩下一雙洇著水汽的眼睛睜大著直勾勾地盯著他。

小怪物隻是被看了一眼,整個胸腔都麻了,它喘著粗氣,用力捏開那沁著香甜的唇肉急哄哄就想往裡舔。

楚樂突然伸手往它的尾巴上摸去。

小怪物驀地睜大眼,暫停生氣半分鐘,僵著身子惡狠狠地呲著尖牙讓他摸!

溫軟的手指順著那滑膩膩的魚尾摸了好幾下,小怪物哪受得了楚樂主動半分,魚尾彈跳著不停往他手心頂。

“彆亂動。”楚樂小聲說著,抬起手盯著被鱗片磨得通紅的手心上一小攤黏糊糊的暗紅血液,被捏著嘴巴聲音含含糊糊地有點發抖:“你流血了……”

還未長成成熟體的人魚,鱗片抵抗不了子彈造成的傷害,擦著他尾巴掃過的子彈,掀開了一小片鱗片,如同翻翹開來的人類指甲一樣,倒豎著露出了一片血糊糊的皮膚。

小怪物隨意甩了甩尾巴,它一點也不在意尾巴上的傷,豎瞳閃爍著盯著身下的人,語氣冷硬:“你又、不喜歡我、裝、什麼……”

什麼東西?

楚樂雖然有點理解不了它突兀且怪異的言辭,但還是暗暗鬆了口氣。

至少它願意交流了。

楚樂拍了拍那亂動的尾巴,急促地喘了一下:“不是,你先起來。”

人魚不為所動:“不、你討厭我,你、逃……”

這下楚樂皺著眉認真得跟聽英語聽力一般,思索了片刻好像聽明白了。

他放緩了聲音,試圖安撫暴躁的人魚:“我不跑,我看看你的傷。”

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被惡狠狠地桎梏著,楚樂卻一點都不害怕這隻看上去很凶的人魚。

甚至在得知它受傷之後,還忍不住地擔心。

人魚怔愣片刻,似乎在思索這話的真假,卻又好像隻是喜歡聽他說話。

乖巧的小媽咪摸著它的尾巴,淡粉色的飽滿唇肉一張一合,香香甜甜的氣息就從唇齒間漏了出來。

聲音好軟、摸著它尾巴的手也好軟。

就算是騙人的花言巧語它也喜歡聽。

它緩緩鬆開了鉗住楚樂的手,改為狎昵的撫蹭,短暫的交流之中聰明的人魚學習能力極強進步飛速,它再次開口,比起一開始語序明顯正常了許多:“你、在意我的傷?”

楚樂伸著舌尖頂了一下被捏得酸疼的臉頰,輕輕點點頭。

醫藥箱裡有碘伏酒精和繃帶,不管如何稍微處理一下總要好一些吧。

人魚垂眸捧著他的臉,順著舌尖遊走的軌跡惡劣地按揉著,它直勾勾地盯著那張過分漂亮的小臉,森冷的麵容上忽然浮現一抹癡纏的笑容,少年眉宇飛揚神色邪侫:“你、幫我好。”

楚樂一張臉被他揉得歪七扭八,他豎著眉毛有點生氣:“你先起來,我去拿醫藥箱。”

“不用。”人魚莫名地激動起來,它挺著尾巴,身體如同一張被拉開的弓一般,冰涼的薄唇湊到了楚樂耳邊,“人類、藥沒用、你有用……”

楚樂睜大了眼睛,眼睫微顫,心中那個模糊的猜想讓他緊張得指甲都微微陷入手心肉裡。

他曾經懷疑過自己是否是某種對妖怪來說極為喜歡的食物。

導致他有這樣聯想的那些確實存在的蛛絲馬跡……

他體內蘊藏著濃鬱的妖氣,他的血液的確可以幫助妖獸的傷口加速愈合。

楚樂有點害怕,縮了縮脖子小聲問:“你要咬我嗎?”

人魚看著他轉來轉去的漂亮眼珠子,劇烈跳動的胸口又酥又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又一次逼問:“你、幫我?”

楚樂非常怕疼,不久前被咬住後頸的感覺還讓他很是後怕,但它是在幫他找衣服和醫藥箱的時候才受的傷……

楚樂糾結地沉思片刻,蒼白的臉上浮上一抹視死如歸的表情,長密的睫毛忍不住顫了顫。

半晌,他緩緩點點頭,鬆開手指悶聲悶氣道:“那你,輕點好不好。”

下一秒,完全不給楚樂半絲反應的時間,人魚興奮地壓了上來,急躁地扯開他的襯衣,一口叼住泛著粉的尖尖大口嘬。

“你乾什麼呀!”楚樂驚得弓起腰,整個人往上躥,“不要!不要咬這裡!”

卻被卡著腰身一把按回了原處,人魚性感的聲音帶著笑意,故意露出小尖牙廝磨著嚇唬他:“彆動,你、同意的……”

第53章

楚樂怎麼也沒有想明白,事情怎麼就變成這般模樣。

他明明隻是想,如果被咬一口它能好一些的話,就算疼一點也可以忍一忍。

畢竟比起它尾巴上那恐怖的槍傷,隻是被咬一口,吸點血的話也實在算不上什麼。

小怪物看著凶狠駭人,其實對楚樂真的還不錯,又是尋來棉被做窩,又是找食物,明明知道外麵危險不讓他出去,自己卻還是出去幫他找來了難得的醫藥箱。

可做足的心理建設,還是在人魚不合常理的突兀行為麵前瞬間崩盤。

看上去與他年齡相仿的英俊少年,介於男孩和男人之間的微妙節點,陰鷙的表情也掩蓋不住的青澀。

潮濕的頭發墜著水珠,光裸的上半身附著著薄而有型的肌肉,看上去明明也不是很誇張的體型,蠻橫地壓在楚樂身上的還是重得要死。

冰冷的蹼爪死死卡著他的腰身,腦袋胡亂拱蹭著。

粗重呼吸帶著冷冽的水汽,星星點點落在肩膀這一片從襯衣下露出的皮膚上,終於在一聲又一聲怪異又含混的“媽媽”中,讓這種荒誕的背德感瞬間攀爬到了一個無法承受的高點。

“你起來!我沒有!我沒有同意這個!”楚樂有點崩潰了,梗著喉頭驚叫,用力推著那死沉的腦袋,整個人又羞又急眼淚都要掉下來。

細白指尖抓著潮濕的黑發慌張地往上拽了好幾下,那顆沉醉的腦袋才慢吞吞地被拔了起來,在楚樂羞憤欲絕的注視下,意猶未儘地舔了舔泛著水光的嘴唇。

人魚歪著腦袋,眼中似有困惑:“怎麼、沒有?”

楚樂要是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它要做什麼,那就是真傻了。

他捂著臉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怎麼可能會有那種奇怪的東西?!他又沒有生孩子,不對!他自己就是男孩子,根本沒有這種功能啊!!

一邊說著沒有,卻眷戀那處的香甜,眼看著那腦袋又要興奮地埋下去,楚樂忙不迭捧著它的臉,一根手指不顧死活地直接塞進了它口中:“咬這裡,我給你咬這裡!求你了,好不好。”

細軟的指尖抵在鋒利的尖牙上,像是按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急哄哄的人魚一整條僵住了,深邃眼眸微抬,細細打量著那張紅撲撲的小臉,神情認真。

楚樂突然有點不自在,不合時宜地想起自己好像還沒有洗手,就這樣往人嘴巴裡懟,是不是有點不禮貌。

但好像暫停去洗個手也並不會讓此刻本就很怪異的氣氛變得合理一點,他糾結著,指尖瞬間陷入一片濕潤的冰涼之中。

人魚的體溫偏低,就連口腔也是,不似人類一般毫無攻擊性的柔軟,它們是生活在深海的頂級捕獵者,為了更好地獵殺和捕食進化出來的器官,每一處都透露著讓人畏懼的危險。

楚樂這才注意到,原來人魚不止是舌頭,就連上顎都密布著倒刺。

輕易就能將獵物骨肉分離的倒刺此刻收斂了鋒芒,乖順地垂倒著裹住了人類軟嫩的手指。

怪異的刺麻感讓楚樂頭皮發麻,他用力抿著嘴唇,表情仿佛已經感受到疼痛一般提前預演著痛苦,眉頭都擰成了一個結,就等著那看上去就很恐怖的尖牙咬下來。

等了許久,預想中的疼痛卻遲遲沒有到來,明明之前還很急躁的人魚,乖乖地含著他的手指,吃雪糕一樣溫順地吸著。

這滋味實在不好受,就像是小時候被外婆按在腿上打屁股針,涼颼颼的酒精棉球擦拭皮膚,等待疼痛的過程,緊張到肌肉都發酸的感覺。

楚樂顫顫巍巍地等了許久,忍不住小聲催促道:“你快點呀!”

橫豎都要疼,但這也太折磨人了。

人魚深邃的五官帶著點邪性的帥,行為卻類似於未開化的獸類一般過分又莫名其妙。

它歪著頭想了片刻,深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他,似乎在理解他的意思。

“你不是要咬我嗎?”楚樂抖著聲催促著。

人魚含著他的手指,聲音模糊道:“不、你疼,會哭。”

楚樂忍無可忍,掰著它的小尖牙,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手指抽了出來,被嗦得紅彤彤的手指上還殘餘著麻麻的刺感:“那我要怎麼幫你啊?”

確定了小媽咪不會再逃跑之後,人魚明顯少了幾分急躁,它貼在那暖烘烘軟綿綿的身體上,愜意地晃了晃尾巴,緩緩低下頭:“你的水、就可以。”

空靈怪異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著讓人無地自容的話語,人魚與他對視片刻,視線一點點下移,目光落點聚焦在那嫣紅飽滿的唇肉上,目的再明顯不過。

它嘗到了小媽咪主動的甜頭,惡劣地提出過分的要求:“張嘴、給我、你的水。”

楚樂皺著眉,有一瞬間懷疑,這是不是真的為了治療。

人魚看穿了他的糾結,狡猾地扭動著尾巴,將傷口大咧咧地露在楚樂眼前,倒翻的鱗片下,血肉模糊的傷口一看就很嚴重,它故意裝出一副很疼的樣子,明目張膽地博取他的同情心。

心軟的小聖母被哄騙得暈頭轉向,明明覺得這樣的行為有些怪異不妥,卻還是乖巧地對著不懷好意的人魚張開了嘴巴。

被黑色的人魚壓在巢穴中的嬌小人類,因為緊張睫毛如同羽翅一般輕輕顫動著,乖乖地做出了與純情神色截然相反的行為。

咽喉深處血管豐富,沒有肌膚的阻隔,連接著五臟六腑,彙集著香甜的氣息在張開嘴巴的一瞬間儘數漏出,勾得人神魂顛倒。

黏黏呼呼的親吻持續很久很久。

曖昧的呼吸聲一點點溢出。

夾雜著不知道是誰的劇烈心跳聲。

“可以……了嗎?我難受……”楚樂悶聲推拒著,快要喘不過去氣,“彆親了……”

其實也算不上多疼,更多是酸和麻,還有一股奇怪的火在他的身體裡燃燒著,讓他變得好奇怪。

淩亂的小窩裡,被褥被擠得深陷,鬆鬆垮垮掛在胳膊上的襯衣皺皺巴巴地堆疊著,帶著香氣的汗水沾濕了一小片床被,貼在皮膚上悶得難受。

楚樂人都被親傻了,昏昏沉沉中隱約聽到耳邊傳來一陣古怪的“咯吱”聲響,像是什麼鋒利的東西在大力摩擦著石壁的聲音。

直到冰涼的蹼爪順著襯衣下擺探了進來。

楚樂睜大著眼睛一把抱住人魚健壯的胳膊,他胡亂地蹬著腿,用力搖晃著腦袋,眼淚馬上就要掉下來,深吸了一口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呃……彆!不行!”

被打斷的人魚非常不滿,陰沉的臉上風雨欲來。

它窺見過酒店頂樓套房的那個夜晚,喝醉酒的漂亮小鬼,看上去明明那麼純、那麼乖,卻主動陷在沙發裡,掛在簡柏的手臂上,胡亂地說著荒唐的話。

“簡柏都可以、你讓他看,我為什麼不行?”人魚沉著臉,凶狠逼問,“他做得不好,弄疼你,我不會。”

“我也要、摸摸……”

說著,它抽出被楚樂抱得緊緊的胳臂,突然將蹼爪伸到了楚樂眼前。

楚樂瞪著眼,一瞬間都忘記了羞恥,他總算明白,剛才恍惚之間那個“咯吱”聲到底是什麼。

隻見那黑鱗覆蓋的蹼爪上,原本鋒利的指甲居然硬生生在岩石上給磨平了!光禿禿的指尖因為粗暴的摩擦有些地方都破了皮。

那種自己清醒過來都不敢去回想的羞恥細節,垂暮之年躺在病床上都恨不得穿越回去消除的過往,此時此刻就這般風輕雲淡從它口中用這種怪異的方式說出來。

楚樂隻覺得腦瓜子嗡一下,整個人都快要暈過去,他漲紅了臉,話都說得不利索了,像是看見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樣,用力將它懸在自己眼前的胳膊推開:“你、你、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

“我就是知道。”人魚低語著,仔細看著身下人類的臉,比睡著時還要可愛千萬倍,小小的臉上全上漂亮的五官,它心跳很快,情不自禁說著更過分的話,“他、道貌岸然……”

“每天都想把你、弄哭。”

“要不是你太小、會壞掉、他早就想在你的肚子裡產卵。”

“到時候、你隻能抱著肚子亂爬、他會抓著你的腿把你拖回來、讓你哭都哭不出來。”

每說一個字,楚樂的臉色就驚恐一分,小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罵起人來也跟撒嬌一樣:“彆說了!你不許胡說!”

“你不信嗎?”人魚的蹼爪間忽然湧動出一絲黑水,鎖鏈一般扭曲延伸著,循著楚樂脖頸上那條由簡柏親手戴上去的銀鏈扣了上去。

它隻是動了動指尖,銀鏈驟然緊縮,讓楚樂瞬間動彈不得,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身體的控製權。

“你看、就像、這樣……”

雖然隻是一瞬間的感覺,楚樂真的有點害怕了,過分相似的臉龐近在咫尺,亂七八糟的糟糕畫麵充斥著腦海,荒謬得一切仿佛正在發生。

人魚興奮得鱗片外張,與它截然不同的身體,習慣了黑暗和冰冷的人魚,上癮一樣愛慘了他嬌小香軟的小媽咪,身上哪裡都是柔軟溫暖的。

它的指尖現在都還有點燙,被吸得又麻又爽,垂落在一旁的蹼爪回味著忍不住悄然地靠近著。

楚樂嘴唇顫抖著,說話都有點哆嗦:“你到底是……呃……!”

質問的話語戛然而止,楚樂耳邊一陣嗡鳴,身體顫栗著往後拱,退無可退。

他受不住,抱著它的肩膀猛地往上躥,腦袋砰一下子重重撞在了身後的石頭上,毫無防備地一下,直接將他撞出了耳鳴。

“嗚……好疼!”這下是真的哭了,楚樂抱著頭,眼淚跟不要錢似的直往下掉。

本來就害怕到了一定的程度,這一下疼痛的刺激直接就憋不住了。

人魚見狀陰鷙森冷的臉上浮上一抹慌張,忙抽出蹼爪往他後腦勺摸去,小小的一團鼓包讓它碰也不敢碰揉也不敢揉,隻能手足無措地湊上前去對著那處呼呼了好幾下,毫無底氣地凶凶狠狠威脅著:“你、彆哭……不準哭!我……”

楚樂不理他,整個身子都翻過去縮在被子裡,像孩子一樣哭得厲害。

人魚根本不知道怎麼哄人,困獸一樣急躁地圍著小窩兜圈,還不忘湊上去將那不停滴流的眼淚舔吃入腹。

楚樂連哭都不得安生,黏糊糊的臉上也不知道是眼淚還是小怪物的口水,氣得他揮著手使勁往那死皮賴臉的俊臉上拍了好幾下:“你怎麼回事啊!不要舔了呀!討厭!好討厭……嗚!”

第54章

楚樂好久沒有這麼哭過了。

後腦勺這一下確實撞得有點狠,但也不至於到這種程度。

大概是看準了小怪物見不得他哭,加之被抓到洞穴之後積累了好幾天的恐懼不安,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一瀉千裡。

楚樂哭到一半其實已經沒那麼疼那麼委屈了,後知後覺得自己竟然哭得滿臉眼淚鼻涕泡又覺得非常丟臉,於是在這種羞恥又憋悶的情緒裡又哭了一小會。

小怪物被他劈頭蓋臉打了幾下之後也不敢輕舉妄動,縮在小窩外麵用尾巴將自己團成一個球,隻露出一雙眼睛委委屈屈地守在旁邊。

它有點不敢往小窩裡看,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哭起來也這麼好看的人。

眼睛倒是能控製,但耳朵閉不上,小媽咪連哭都哭得這麼好聽,溫聲細語得快要融化的小糯米團子一樣。

小怪物有點心疼,但更多的是興奮,他越哭它就越激動,血管裡的血液仿佛都要燃燒。

但它更害怕楚樂生氣不理他,便不敢再去招惹,隻能摸著被他拍的有點麻的臉頰,急躁地甩著尾巴尖,腰腹下連接著的那片魚尾上,鼓鼓囊囊的鱗片外張著。

楚樂捏著小怪物眼巴巴叼過來的毛巾,抽噎著擦擦臉,吸了吸鼻子結束了這場痛快的哭泣,依舊背著身不理它。

這種微妙的安靜持續了很久。

人魚這才敢轉過身,它趴在小窩邊上,癡纏地看著被子裡供起的一小團。

真的好可愛,連後腦勺都圓圓得超可愛。

它將高挺的鼻子埋在被子裡,嗅聞著上麵殘留著香氣,悶聲悶氣地開口:“媽媽、不生氣。”

楚樂驀地睜大眼睛,前幾次還以為是自己迷迷糊糊聽岔了,這一下他得很清楚,小怪物居然真的在叫他媽媽。

他實在沒忍住,瞪著眼睛吃驚地回頭:“你為什麼叫我媽媽?我、我是男生,你……”

楚樂結結巴巴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同一隻小怪物解釋這種有違常倫的事情。

他的長相雖然並不十分男性化,柔和的線條精巧的五官,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幼態一點,如何也不至於被當成媽媽。

人魚歪著腦袋盯著楚樂,低聲說:“你就是、媽媽……我在你身體裡孕育,媽媽、不對嗎?”

人魚說著突然伸出冰涼的蹼爪小心地挑開襯衣紐扣,輕輕地按在那軟綿綿的平坦小腹上。

楚樂被冰得打了個哆嗦,人魚認真的神情讓他一時間忘記了躲避。

“從這裡、就在這裡、好暖……”它眷戀著孕育自己的母體,一點也不似深海那般陰冷,它緩緩地撫摸著那處的皮膚,感受著人類特有的溫暖,空靈的聲音宛如海妖在吟唱,“我什麼時候、可以再回到這裡……”

它長大了許多,有了自己的身體,無法再如從前一般隨心所欲地長到楚樂的身體裡。

於是,它想到了另外一種回到他身體的方式,它回味著指尖被纏繞裹吸的感覺,豎瞳危險地閃爍了一下,恨不得立刻馬上用彆的東西去試試。

楚樂不知道它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因為他驚訝地發現,伴隨著他十八年的胎記居然不見了。

他撥開人魚的蹼爪,低著頭仔細瞅著肚臍旁邊那塊皮膚,那裡本該有一片粉色的胎記。

簡柏也同樣貪戀這片胎記,他在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親吻中告訴楚樂,埋在他身體裡的塞壬之鱗,比長在他尾巴尖上要美麗一萬倍。

楚樂總算明白,為什麼兩個氣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會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就連妖氣也是一模一樣的……

為什麼他一點也不害怕這看上去凶狠的小怪物,甚至還會無法控製地擔心他的傷勢,本能地不排斥它的親近……

楚樂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一枚小小的鱗片,一半汙濁的靈魂,怎麼就變成這麼大一條活生生的人魚,飽滿的唇肉因為太過震驚半晌都合不上:“所以……你、你是?簡柏的……?”

楚樂有點詞窮,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這種情況。

黑發人魚的臉色有點難看,它是被惺惺作態的簡柏親手封印的黑暗,千百年的淨化消除了大部分的戾氣,依舊殘餘的小部分戾氣讓它心生怨恨。

它討厭那個故作高雅連自己的一部分也不敢直視選擇拋棄的偽君子,但又不得不承認。

人魚點了點,語氣嫌惡:“沒有我們、隻有我、我是簡柏。”

雖然已經有了猜測,但從正主口裡說出來還是另外一種巨大的衝擊,他張著嘴巴,眉毛都豎起來。

人魚更不高興了,它伸手粗暴地捏住了楚樂的臉頰,將那軟肉都捏得凹陷下去,惡狠狠地道:“你什麼、表情?你不喜歡我嗎?”

“你的每一寸血肉、都是我、用愛、澆灌出來,不管什麼樣子,你是上弦月也好、是人類、我都喜歡。”

“你孕育了我、不能、不喜歡我。”

“你要、愛我,想你愛他、一樣。”

人魚用奇怪的斷句和霸道的邏輯訴說著自己的怒意。

楚樂皺著眉一點點掰開人魚的蹼爪,將自己的臉拯救出來,暈乎乎地把自己重新埋回了被子裡。

“知道”和“接受”是兩回事,他還需要時間來捋一捋。

同一個靈魂,兩具不一樣的身體。

那簡柏知道它的存在嗎?

不對,它也是簡柏……

楚樂覺得非常混亂,盯著滴水的岩壁放空了好一會。

身後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實在讓人難以忽略。

也不知道它在乾什麼,靠在小窩邊上的身體一顫一顫的,楚樂被攪得心神不寧,終於放棄思考,忍無可忍悄悄轉過身想要偷看。

人魚靠在離他最近的那處小窩外側,黑色的短發半乾不乾地垂在腦後,墜落的水滴順著寬碩的背脊往下流。

它埋著腦袋吃力地將長長的尾巴抱在懷裡,蹼爪撥弄著鱗片,認認真真地也不知道在翻找什麼。

好荒謬……這玩意居然是簡柏。

楚樂想象不出來如果是正常的簡柏做出這種行為是什麼樣子。

人魚撥弄了好一會才停下來,似乎是終於找到一片很滿意的鱗片,尖銳的長甲毫不猶豫地摳進血肉裡,硬生生地將鱗片給拔了下來!整個身體都因為疼痛而猛地一顫。

“你在乾什麼呀?!”楚樂也顧不上自己那滿腔的困惑了,驚聲問道。

人魚豎著耳鰭猛地轉過腦袋來,陰沉的臉上在聽到楚樂聲音的一瞬間就變得柔和,它不說話隻是歪著腦袋打量著終於願意理它的人,眼神直勾勾地落在那張眼尾還有點泛紅的臉上。

楚樂軟著身子緩緩爬起身來,人魚猛地將抱在懷裡的尾巴蜷縮成一團

雖然隻是一瞬,但楚樂還是看見隱約看見了,他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心臟一陣抽緊。

他爬到小窩邊上,探著腦袋往外看。

人魚麵上冷峻,尾巴卻在楚樂的注視下,心虛地往小窩底下拱,試圖將自己藏起來。

楚樂擰著眉語氣有點凶:“拿出來。”

人魚不說話,假裝聽不懂。

楚樂一巴掌就呼到了它的後腦勺上,一字一頓地又重複了一遍:“尾巴,拿出來。”

人魚瞪大眼睛,仿佛沒有料到嬌弱的人類居然敢又一次揍它,軟綿綿的手心呼在他腦袋上這不痛不癢的一下,對於它來說和撒嬌撫摸也無差異。

它凶狠地瞪著他,齜著牙“嘶”了一聲。

然後非常不情願地將縮在小窩底下的尾巴一點點抽了出來。

楚樂沒有看錯,那條在吸取了他體內充裕妖氣之後原本已經好了許多,傷口都已經愈合長出新肉的尾巴,不過一會的工夫,又被它自己搞得血糊糊的。

從尾巴尖尖開始,沒有規律地拔下了好多片鱗片,遍布大半條尾巴的零星傷口,有些地方還在汩汩往外冒著血液。

楚樂眉頭都快皺成一團,他實在搞不明白這條魚想要做什麼,又氣又急,情緒上了頭,眼眶一陣陣發燙。

人魚看他剛剛收住的眼淚似乎又有要掉下來的趨勢,連忙從尾巴底下抽出一個東西,小心地遞到楚樂麵前:“給你、不生氣。”

楚樂好奇地接過人魚蹼爪中握著東西。

黑色一小團布料,觸感冰冰滑滑的,有點像極品真絲,又多了幾分怪異的韌勁。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