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青沒歇多久,天甚至還沒有亮,他就被驚醒了,夢裡隨玉的樣子太過淒慘,他甚至不敢再看第二眼。大黑蜷著身子躺在他的旁邊,有源源不斷的溫度傳來,這樣的天氣,他都覺得有些冷,又何況是隨玉這樣一個身嬌體柔的哥兒,怎麼能抵擋得住這樣的寒涼?
大黑休息了很久,雖然也餓,但是精神很好,他在夜裡視物比林牧青要好,所以都是它帶著林牧青在往前走。他跟在林牧青的身邊,為他指路,因為它已經能夠聞見一點隨玉留下的味道了。
他們從天黑又走到了天光大亮,越往前,大黑就越興奮,證明他們要找的人就在不遠的地方了。
林牧青想過很多種他找到隨玉的情況,可能隨玉在看到他的時候會轉頭就跑,又可能會是受了很多苦,在看得到他的一瞬間就會哭,會對他說自己有多委屈。
可再多的想象,都不及現實給他的衝擊大。
入目可見的是一棵巨大的榕樹,地麵上延伸的都是這棵榕樹的根莖,隨玉就坐在其中一條根上麵,背靠著榕樹,隻是他的衣襟全部被自己扯開了,地上還零零星星地散落著些其他的衣裳。
林牧青像是被天雷劈中了僵直在原地,散開的衣襟,被脫下的衣裳,還有滿麵的潮紅,這一切都在昭示著隨玉到底遇到了什麼事,他咬緊了牙關,把一切的情緒都往下壓,走上前去看隨玉的情況。
“隨玉。”
這是隨玉這兩天了聽見的第一聲人聲,他抬了抬眼皮,身上還是很熱,從身體最深處而來的熱潮一波一波地侵襲他,讓他整個人都像是墜入了虛空裡,他一直在做夢,夢裡總是林牧青。
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夢見他,其實細算起來,也不過就認識了幾個月。
林牧青就站在他的眼前,隨玉有些吃力地才看清楚了他麵上的表情,有憤怒,有悲傷,有自責,還有些隨玉看不懂的東西,他覺得自己在做夢,因為林牧青的臉上根本不會出現這些表情。
隨玉覺得有些好笑,自己做這種夢的時候居然會夢見林牧青,果然習慣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可怕到他都已經默許了自己是可以和林牧青做這種事情的了。
不過是夢的話,就可以大膽一點,現在太難受了,隨玉抬起了手,摸到了林牧青的臉上,下巴上有一層胡茬,紮在手心裡微微地有些疼。
這個夢太真實了,隨玉想,居然還會有觸痛的感覺。
林牧青這才發現隨玉身上沒有彆的傷,也沒有彆的什麼足以讓他發瘋的痕跡,隨玉湊上來的呼吸很燙,他摸了摸隨玉的額頭,不知道是因為風寒發了熱,還是有彆的什麼原因。
在剛剛短短的時間裡,林牧青的腦子裡閃過了很多念頭,想殺了那些碰到過隨玉的男人,想一把刀插在自己的心口上才能讓意識到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錯誤,但最終都抵不過希望隨玉平安的希冀,隻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他摸到隨玉的衣裳下擺,那裡濕得一塌糊塗,稍微拉開了一點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但很快這點距離又被隨玉拉近,他的手無意識地鑽進林牧青的衣裳裡,他手也是不正常的熱,摸到哪裡,林牧青的心就燙到哪裡。
隨玉覺得這個夢比之前的每一個夢都要真實,他能感覺到氣息,能感覺到溫度,他又努力地睜開眼睛,林牧青的臉就放大了在他的眼前。
“林牧青?”隨玉的聲音很啞,又帶著些困惑。
林牧青的眼睛裡幾乎是一瞬間就蓄滿了淚:“我來接你回家。”
隨玉搖了搖頭,他的腦子裡一片混沌,看到林牧青的時候又想起他的那些兔子:“我不回去,兔子沒有了。”
兔子沒有了,那裡也不是家。
他的意識好像隻回籠了一瞬間,就又被拉進深淵。
林牧青親了親他的發心,然後一狠心敲暈了他。隨玉再這麼蹭他蹭下去事情就不好控製了,隨玉的第一次也不應該在這樣一片深山老林裡,他應該被捧在手掌心裡。
隨玉暈倒之後也不太安分,總是循著熱源過來貼他,林牧青很快地把他的下裳給他換了下來,他做這些的時候沒有一絲雜念,換下臟的衣服之後又給他穿上散落在地上的其他衣服,把人整理好之後直接抱上了馬。
上馬之後,他的目光落在了一邊的柴堆上,又在那柴堆旁邊看到了散落的一點菌菇的影子,他又撿起那點蘑菇,一並帶走。
離這座山最近的小鎮叫長平鎮,林牧青帶著隨玉走出大山之後沒有立刻往家走,隨玉的情況很不對勁,隻能去長平鎮上找了一個客棧。
客棧的掌櫃看著林牧青和隨玉一身泥濘,有些猶豫。林牧青單手抱著隨玉,另一隻手從荷包裡拿出一錠銀子扔給掌櫃:“一間上房,把我的馬和狗喂一喂,再找一個大夫過來。”
掌櫃接到銀子後立刻換了一張臉,趕緊把林牧青要的東西都安排上了。
老大夫被送過來的時候撫著胡子喘著氣,那小二幾乎是拉著他跑過來的,差點兒把他一把老骨頭跑散架了。
他捏了捏隨玉的脈,才轉頭去看林牧青,眼神裡都是戒備:“你跟他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林牧青不想跟他多做解釋,把手裡早上找到的那截蘑菇拿給他看:“他是不是吃了這個才這樣的。”
那老大夫又撚了撚自己的胡須,細細地看了看手上的蘑菇,因為被摘下來的時間有些長了,周身已經不再雪白,那菌蓋也有些耷拉著,乍一看確實是白玉傘的樣子。
不過跟白玉傘不一樣的是,這個蘑菇的傘蓋下麵有一層黃色,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是了,這個跟白玉傘長得很像,卻不是白玉傘,學名叫做雨嬌黃,性熱,易燥,生食鮮美,炙烤後再食用就如同吃了最烈性的催、情藥。”
老大夫又看了一眼隨玉:“有些風寒,不打緊,吃兩貼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