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族不成氣候的攻擊在還沒有天明的時候就已經被擊散,隻是糧草還是被燒掉了一部分,但還好,損失不是特彆慘重。
在這一場戰爭裡,盧將軍帶著能戰的精銳部隊,把蠻族又向外驅逐了很遠,估計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蠻族都沒有能力再敢來犯了。
林晚秋在那一戰裡並沒有死,隻是那一刀砍得太重,他的右腳腳筋被砍斷,隻怕是以後都要瘸著了。林晚秋醒過來的時候,聽到軍醫說他右腳廢了的時候,他沒有什麼彆的感覺,隻覺得是報應。
在聽到鐘雲報上來這個消息之後,鐘校尉揉了揉眉心,他的身上也都是傷,這會兒纏著厚厚的紗布,有紅印沁出:“你去問問他,如果想回雲北,就把他送回去吧,給他點撫恤金,讓他回去吧。”
他答應過林牧青,不讓人出事,但是戰場刀劍無眼,算是他的失職。
鐘雲領命去問林晚秋,卻得到了一個他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林晚秋不願意回雲北,想繼續待在軍營裡。
想到近來應該不會再起戰事,鐘校尉也就同意了讓他留在這裡,繼續待在夥房裡,隻是去了一封信給林牧青。
等林晚秋能自由行動出去找林晚夏的時候,他按照跟哥哥的約定走到藥鋪的時候,卻沒有發現林晚夏的蹤跡,隻聽到了附近的街坊對這件事的討論。
“嗨呀,那天早上我來找小林大夫拿藥,就看見掌櫃被人殺了,小林大夫也不見了。後來有人來探查,才知道先前在鎮子上擺攤賣東西的那兩兄弟,其實是蠻族的細作,我估摸著,小林大夫是被他們給擄走了,隻怕凶多吉少了。”
“我看小林大夫算是遭了殃了,被蠻族人擄走,誰知道會遭遇些什麼事啊?”
“現在蠻族人頹敗,他一個大越人,被擄走之後,那些喪心病狂的蠻族人,不知道怎麼折磨他呢。”
林晚秋很快地跑回軍營裡,不顧什麼尊卑,也沒管什麼禮節,徑直地跑進了鐘校尉的營帳:“鐘校尉,我求求您,您救救我哥哥,我哥哥他被蠻族人擄走了。”
鐘校尉揉著太陽穴,仔細一想就大概地知道了其中的緣由,又結合了從鎮上回來的探子帶回來的消息,很快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偽裝的蠻族人接近了林晚夏,從他的口中套出了雲北的秘密,從而雲北遇險,蠻族人又進攻戍邊軍,最後惱羞成怒的蠻族人,帶走了林晚夏。
“你可知道,這一次不僅是蠻族進攻了軍營,他們還攻打了雲北,你們住的那個寨子。”鐘校尉其實沒想著跟他講明白道理,“你哥雖然是無意被哄騙的,但他卻是是造成了這些事情的發生,在我們看來,他就已經屬於叛國了。”
林晚秋搖頭,臉上的疤痕都縱在了一起:“他不知情的啊。”
“管他知不知情,造成了這樣的後果,他就應該承擔相應的責任,即使他沒有被蠻族人擄走,他也會被大越審判,怎麼都是死路一條。”
鐘校尉歎了一口氣,起身走到林晚秋的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總有一天,我們會踏平蠻族人的土地,到時候,你再接回你哥哥吧。”
林晚秋低下了頭,慢慢地從鐘校尉的營帳裡走了出去,看著高懸的太陽,想起了那晚死在蠻族人刀下的人,那個拿著菜刀救了他命的兵,最終沒能以一敵三,還是死在了蠻族人的刀下。
從那以後,林晚秋就留在了夥房裡,他一直在等著雲西軍踏上蠻族土地的那一天。
*
隨玉的生辰在二月二龍抬頭這一天,他還記得上一次過生辰的時候,京城裡就已經一片陰霾,奪嫡之爭那個時候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而今年的二月二,隨玉蹲在山上的井邊,手裡拿著林牧青給他的那把匕首,準備給他修發。古語有雲:“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所以每次修發的時候,都需要選擇一個合適的時間,而二月二,就是最適合修發的一天。
隨玉本來說讓他在院子裡修,還能有熱水,他非說碎發落在院子裡不好打掃,用水也不方便,還不如在井邊修。
隨玉拉著他的頭發,想著去年中秋的時候,林牧青這一頭的頭發就像是炸毛的熊,到現在,他的頭發也被隨玉收拾得服服帖帖。
修發也不是什麼大修,就是把發尾那些開叉的枯黃的頭發都修掉,整體的長度稍微修得短一點:“林牧青,你知道去年這個時候我在做什麼嗎?”
林牧青正享受著他的手指貼在自己頭皮上輕柔的觸感:“做什麼?”
“我難得地能出一趟門,以前娘親在的時候,這一天我會跟她一起去城郊的佛寺裡上香,娘走了之後就是姐姐帶我去,去年姐姐身子不爽利,我們就沒去佛寺,不過虞哥帶我去街上逛街了,還給我買了好多零嘴。”
“嘴饞了?”林牧青笑著問他,“明天我也帶你下山去玩?”
隨玉笑起來:“那你記得啊,要帶我下山買吃的,我想吃那個阿麼做的那個小餛飩了。”
“好,你最近晚上看書,我去給你買點耐放的糕點,餓了就吃點兒。”上回從向阿麼那裡帶回來的書隨玉看完了,然後向阿麼又給了他很多本,隨玉現在每天晚上都看書看得很晚,然後總是餓著,翻來覆去很久才能睡得著。
林牧青的頭發很快修完了,他牽著隨玉往回走,邊走邊問:“你們家二月二這天吃東西有什麼風俗嗎?”
隨玉想了想說:“一般就是蒸肉龍,你們呢?”
“沒什麼特彆的。”
他們牽著手往家走,林牧青走得特彆慢,慢到隨玉都以為他是在拖延時間:“你乾什麼啊?不早點回去嗎?”
“回,就回。”林牧青又牽起隨玉的手,“這不是想讓你看看山上的風景嘛。”
隨玉的腦袋轉了一圈:“不還是以前的風景嗎?都看過多少遍了。”
山上的樹一直都是蒼翠,在入春之後,路邊開起了星星點點的小花,隨玉彎下腰去摘下了一朵,拿在眼前看:“這麼早就開花了啊?”
往常在京城的時候,這個時候雖然樹木已經冒了新芽,但花卻開得沒有這麼早。
又磨磨蹭蹭了好久,他們才回到家裡,院子被林華掃得一塵不染,他們的房間裡,早換了一張新床,這會兒床沿上被綁上了五色的香包,床上還放著兩套新做的衣裳。
“這是什麼意思?”隨玉還有些發愣。
“在雲北呢,生辰這天,要有長輩在床頭掛五色福包,寓意五福臨門。”林牧青說,“床上的應該是娘給你的生辰禮。”
隨玉回過頭:“你們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辰的?”
“還有我不能知道的事?”林牧青揉了揉他的頭發,“你夢囈的時候說的。”
“你說謊,我根本不夢囈。”隨玉踢了他一腳。
“平時是不會,累的時候會。”
什麼時候累呢,可想而知。
春娘這會兒也進了房間裡:“都怪阿青,說得太晚了。我隻來得及做一件外裳。”
“謝謝娘。”隨玉摸了摸那柔軟的料子,麵上的笑很是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