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青。”隨玉的聲音很小,像是在叫林牧青,又像是隻想說給自己聽。
“嗯,怎麼了?”
“他們都舍不得我,師父,雲秀姐,榮陽,娘,林華,他們都舍不得我。”他抓住林牧青的手,一大一小的兩隻手疊在一起。
林牧青朝著他笑了笑:“說明我們小玉兒惹人喜歡啊,大家都舍不得你。”
“你呢?你舍得我嗎?”
林牧青停下腳步,把隨玉環在自己的懷抱裡,低聲說:“誰能有我舍不得你。”
他中午也喝了些酒,這會兒身上還有些酒氣,他的呼吸噴在隨玉的頭頂上,隨玉環住他腰的手緊了緊:“那為什麼你不說?”
林牧青歎了口氣:“誰都能說,就是我不能。因為這是我承諾你的事情,先前已經很讓你受委屈了,如今我要是再因為一己之私,再想困住你,我成什麼人了。”
隨玉笑起來:“林牧青,我試著勸一勸我爹和我兄長他們,問問他們願不願意來這裡定居,隻是……”
“隻是什麼?”林牧青按捺住自己內心的悸動,耐心地聽著隨玉接下來的話。
“隻是我們家是奉旨流放,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上麵那位想起我們家了,會派人過去查探,如果發現我們家人不在,怕又掀起什麼風浪。”
“咱們可以故技重施。”林牧青說,“當初是怎麼救你的,我們也可以這麼救你的家人。”
“到時候再商量吧,畢竟他們願不願意來還不一定呢。”隨玉覺得壓在自己心口的那塊大石頭消失了,他有很多理由說服自己。
比如那個新建的湯池對哥哥養病有好處,比如他還可以繼續跟向阿麼學醫,向阿麼的醫術那麼好,有他幫著看兄長的病,說不定也是有好處的。
還有這裡沒有一個蒙學,父親應該會喜歡給孩子們啟蒙。
他們應該不會拒絕吧。
到了出發這一日,春娘和林華都起得很早,看著收拾得滿滿當當的行李,隨玉沒能繃住自己的眼淚,伏在春娘的肩頭上哭了很久,直到林牧青把他從春娘的肩頭上扒拉下來。
林牧青在廚娘的麵前跪下:“娘,您好好保重。”
春娘連連點頭:“一定要護好小玉兒,一定要平安。”
春娘又拉著隨玉的手,卻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一個勁兒地囑咐隨玉要好好地。
隨玉把林華拉到跟前來,囑咐他要好好照顧娘,要好好學寫字,不考功名也要識字斷文。
林華隻是哭,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隨玉給他擦乾淨眼淚:“已經是個小男子漢了,彆哭了。”
這一次離開跟上回自己走不一樣,上回前途渺茫,甚至看不到方向,現在他的身邊有人陪著他,他不是漫無目的地走,他此去,是真的能夠找到自己的親人的。
再一次拜彆春娘,林牧青趕著馬車慢慢地下了山。
隨玉坐在林牧青的旁邊,看著路邊已經看過很多遍的景色,隻是這次的心境卻是完全不同,直到下了山,走上的官道,林牧青才鬆了鬆趕車的手:“你進去車裡待著,裡麵還有雲秀他們給你的禮物。”
隨玉鑽進車廂,一堆禮盒裡放著兩個小包袱,一個包袱裡裝著好幾個香囊,隨玉挨著拿起來聞了聞,每一個都是不一樣的味道,有沁涼的薄荷香,有暖融融的花香,還有提神醒腦的藥香,除去香囊之外,還有好幾條大小不一的帕子,上麵的花紋都不太一樣,有兩張是雙麵繡。這兩張帕子是用很好的絲綢做的,其餘的帕子都是尋常布料。
另一個包袱裡裝著些丸藥,隨玉學了好一陣,自然能分辨得清,一些是治風寒,一些是活血化瘀的外傷藥,都是榮陽給的。
旁邊還有一封信,看筆跡是向阿麼的,心想也是,榮陽識字不寫字,雲秀也不識字,所以隻能是向阿麼替他們寫的。
雲秀說帕子和香囊都是給隨玉的,那兩張雙麵繡的是給隨玉家裡的長輩的,也希望他能在遙遠異鄉能夠想起在這裡還能有人在念著他。
榮陽的話沒有那麼多,隻說路途遙遠,注意身體。
隨玉又從車廂裡伸出頭,一聲不吭地把頭靠在林牧青的肩上,現在的天也不算太冷,隨玉伸出手又摟住林牧青的脖子。
“怎麼了?他們給什麼東西氣你了?”林牧青一隻手趕著車,另一隻手攬住隨玉的腰,“坐好,小心掉下去。”
“沒有,他們都很好。”隨玉用自己冰涼的手去貼林牧青的脖頸,“還是有點舍不得他們。”
“你不是都答應了,到時候會回來的嗎?”
“那我又做不了我爹他們的主。”隨玉說,“他們如果不願意來,我也沒辦法。”
林牧青:馬車趕路的速度並不快,他們從早上出發,到快入夜了也還沒走出安樂鎮的地界,林牧青看了一眼天色:“你困了就進車廂裡去睡,今晚可能要露宿了。”
隨玉搖了搖頭,明明也是和上次一樣的黑天,也是走在這條官道上,這會兒他卻是十分安心:“我陪你說會兒話,困了我就去睡。”
“想說什麼?”林牧青停下馬車,從車廂裡找到一件披風把隨玉裹起來,才趁著能視物繼續趕路。
“你不是說我們要跟著送藥的隊伍一起走嗎?怎麼隻有我們自己?”
“我們在上次的長平鎮彙合。”林牧青放慢了速度,“還記得長平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