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榜題名,大殿唱名,登高入閣,進翰林院……天下哪個讀書人不想這樣?
不過,就如同慕綰綰所說,留在京城未必是好事,他的羽翼還沒長成,多半就要被剪掉。外放……外放更難的。
到了外地,那些人單手就可以捏死他。
他看了看嬌俏的妻子和可愛的兒子,默默垂眼,他想贏,而且,他隻能贏。
但如果實在是不能贏,他也必須要謀劃好自己的路。路在哪裡呢,他想起鳴回夜晚悄然送來的天啟帝的那封密信。
帝王之心,深不可測,然而,若帝王站在他這一邊,那他就是天道,替天行道!
怕嗎?
他張開手指,總得有人來做探路者,掃開一條康莊大道!
好在這場君臣的博弈,到底是天啟帝占了上風。
內閣哪怕能一手遮天,九卿和十八房閱卷管卻不全然都聽這些閣老的。更何況閣老之中,也有天啟帝仰仗得住的人。楊知棋看似中立,誰都不得罪,但他入閣的時間最久,浸潤最深,天啟帝交給他的事情,他從不拖延,一番操作,最終,連同喬明淵在內的五份試卷,一並送到了天啟帝跟前。
天啟帝很滿意這個結果。
他想也不想的,在喬明淵的試卷上落了朱砂,定了他的名次。
德安在他身後看著:“陛下,會不會鋒芒太過?”
“你以為如今鋒芒就不過了嗎?朕的這些閣老,大多都視他為眼中釘,他跟其他人不同,其他人不打眼,放到外地去磨礪幾年便能成事。他放出去,要麼是被閣老同化收買、或威逼利誘不敢啟事,要麼就是頑抗不屈,死於意外。這種事情從前不是沒有,朕雖富有天下,到底鞭長莫及。”天啟帝難得有耐心,他跟德安解釋:“喬明淵有才,人是有大智慧的,太師說他是個好苗子,朕相信太師的眼光,因此得護著他一些,免得還沒長大就夭折,跟從前那些人一樣。”
說到後來,語氣裡的悵然和憤怒隱約可見。
德安道:“陛下想讓他入翰林院,也不必放在這個位置,未免招人眼色。”
“朕發現此人很有意思。”天啟帝笑了笑,他將試卷遞給德安,又從案桌上翻出一疊試卷,一並推過去:“你瞅瞅他的答卷。”
德安不明所以,捧著看了起來。
看完沒看出端倪,天啟帝又推過來草稿紙:“這是原文。”
德安又讀了一遍,明白了,他失笑,看得出來,答卷和草稿上的不同在何處,一個鋒芒畢露,一個婉轉了許多。看不出來,一個鄉下小子,還這般懂得藏拙。
接著,他又看了喬明淵曆年來的答卷,終於明白天啟帝為什麼非要用他不可了。
此人聰明,悟性極高,難得心氣高傲不畏強權,還有些手腕,這樣的人,他不能成大事,還有誰能成大事?他十分欣喜的放下試卷:“陛下,喬明淵倒是個頂好的苗子。恭喜陛下!”
“嗬嗬……”天啟帝也高興:“你也發現了?他一路走來,能拿五元在手並非意外,縣試馬太良喜歡平實中正的文章,他的文風便平和端正;府試何友明喜歡錦繡字樣,他便文辭瑰麗;等到院試,那沈林之乃文臣,喜歡講究遣詞造句的精致,還要言之有物,他便處處落了好。他一路將各個考官的喜好研究得挺透徹,寫的內容也討巧,拍朕的馬屁拍得精心,旁人不取他,便是不讚同朕的國事,如何敢不取?就是不能五元在手,他也能一路考到貢士來。”
德安深以為然。
鄉試、會試的文章尚且還好一些,那縣試、府試和院試的文章簡直了,讓他這個靠拍馬屁才能混到如今的人都自愧不如。
畢竟這馬屁拍得好,拍得人不得不說一聲高明。
天啟帝越看試卷對喬明淵越滿意,點了他的名次之後,又點了其他幾人,一甲隻取三人,沒取上的試卷發回去,讓閱卷官再排名次。
瞅著那發配回來的五份試卷,黎文希一派的人險些吐了血。
完了,這下跟黎文希沒法交差了!
…………次日一早,殿試放榜。
跟昨日一樣,三百貢士先等候在午門的廣場上,由文武百官引帶入宮門。不過,今日也有些特殊,午門正門大開,對這些貢士敞開了懷抱般,讓人躍躍欲試。按照規製,皇宮的午門是極少開的,因為皇帝很少出宮,隻有皇帝出門、入宮才能走午門正門。連皇後這般尊貴身份,一輩子也隻能在大婚那日從午門入宮,至於宗室皇親、文武百官一般都是從側門進。
昨日貢士便是走的側門。
然而今日金殿傳臚,特招貢士入宮,賜予榮耀,可走午門正門入。
這是真的榮耀,三百貢士無不精神抖擻,瞧著比那些爬起來的文武百官精神得多。
進了午門,在鴻臚寺官員的引導下,三百貢士按照會試排名的順序,逐個進入候殿,跪拜之後,便瞧見衛輕軒將明黃卷軸放在案牘上,鴻臚寺禮官焚香叩首後,接過卷軸開始念了起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