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揣摩帝王心,喬明淵這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天啟帝納入了純臣的行列。殿試完了,他隨著貢士們已經被放出去,便趕著回了家中。
到了那座小院子,心裡就安定了下來。
他上前去敲門。
冷不丁門後有什麼聲音響起,像是東西摔在了地上,接著有個奶聲奶氣的痛呼聲,聽著是福寶在門後玩耍,他便喊了一聲:“福寶?”
“沒有福寶!”確實是福寶,他人小又長得胖,此時一個屁股墩兒摔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來,揉著小腿生他爹的氣,回答得奶凶奶凶的。
喬明淵啞然失笑:“去叫你阿爺來開門。”
“沒有阿爺!”福寶手腳並用從地上爬起來,小大人一樣的問他:“你去哪裡了,回來那麼晚,雞都睡了,小兔兔也睡了!”
“爹去殿試,給福寶掙錢買糕糕吃。”喬明淵哄他:“快些去,爹渴死了,想喝水!”
福寶哼了一聲:“等你回來再收拾你!”
這下繃不住了,喬明淵扶著門笑得直不起腰來。聽著門後麵福寶小跑著喊阿爺、喊娘,他頓時生出一種滋潤和幸福感來。不多時喬鬆嶽來拉開了門栓,將喬明淵放了進來,福寶果然跟在背後,背著小手蹙著眉頭盯著他爹,好像還真要收拾他。
喬明淵伸手:“來,爹抱!”
“你一點都不好,不是個好爹。”福寶說:“娘一整天都在忙,你到處去玩耍。我不要吃糕糕,你下次不準去那麼久。”
他說話早,現在已經能說很流暢,因此這番話字正腔圓,還有幾分道理,兩個大人皆是啞然。
喬鬆嶽笑了片刻,板著臉訓斥他:“你爹是要做大事的人,不準你這麼跟你爹說話。你知道你爹讀書考科舉多辛苦嗎?”
“好辛苦?”福寶還真問了:“比娘乾活還辛苦嗎?”
“不一樣的。”喬明淵伸手抱起他,親了一口。
福寶不樂意,躲開了他的吻,好似很嫌棄的說:“我又不是娘!”
好吧,這下喬明淵尷尬了。
他老臉通紅。
其實有了福寶之後,他已經很少當著孩子的麵跟慕綰綰表現得太親近,大多數時候都是瞅著孩子睡著了才偷偷跟妻子親親,至於親熱,那得完全背著福寶才行,有時候怕把他吵醒,他隻能忍耐和克製。沒想到這小子還是看見了。
喬鬆嶽跟著兩人,一邊走一邊說:“福寶還小,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你爹有多厲害了。你爹打開始考科舉就沒落過榜,哪個先生不誇他?”
福寶懷疑的看向他爹。
喬鬆嶽接著說了些豐功偉績,都是跟左鄰右舍吹牛閒談時的那一套,福寶聽得挺認真,還問他阿爺案首是什麼意思,解元又是什麼。
喬鬆嶽說是第一名,第一名才能得到這個稱呼。
“那我以後也要做案首,也要做解元,會元,還有狀元!”福寶說。
喬明淵看著他:“讀書很辛苦的,不怕?”
“不怕,你什麼時候教我讀書?”福寶反問。
喬明淵摸了摸他的腦袋:“等你再大一點吧。”現在才一歲多,學讀書認字難免太早,教了也記不住,彆讓孩子生出了逆反心理。
三人一同進了屋子。
慕綰綰已經擺了晚飯,又將飯熱了一遍了,終於等到喬明淵回來,一家人趕著吃飯。飯桌上,慕綰綰才問起喬明淵,問他殿試考得如何。
喬明淵微微一笑:“我考得如何不重要,如今也不是看文章給我定名次。”
“那看什麼?”慕綰綰不解。
喬明淵笑道:“看陛下跟那些閣老的較量誰贏。陛下贏了,我一甲穩在手;陛下輸了,我三甲同進士,就是這樣。”
慕綰綰略一細想,也就明白了男人所處的困境。
她輕輕歎了口氣,半晌抬起笑臉寬慰他:“就是三甲同進士也沒關係。我先前聽林則惜說,舉人都可以謀個官身的,隻是要比進士們難一些,更何況同進士出身的話,怎麼都比舉人強吧?若不能做一甲二甲的進士,咱們就回平遙府去謀個一官半職,也不枉費你一直以來的努力。一步步來,總有機會,留在京城未必是一件好事,那些人見不得你出頭的。”
喬明淵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