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一向隱忍低調,來了京江大學之後,她一次豪車都沒坐過,出入也沒要家裡的保鏢隨行,常年要泡在手術室和中藥館裡,她不愛穿名牌,用高端定製產品,原來這些落在易談的眼睛裡,她就成了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一個毫無利用價值的女孩子。她的存在,似乎是為了消磨他大學枯燥又無聊的時光,等更好的人出現,他就能毫不猶豫的舍棄她。
而她是那麼喜歡他,甚至,還偷偷想過要如何說服爸爸才能同意他們的婚事。
因為在爸爸看來,易家那點微末的家底,根本沒有資格娶走他的寶貝女兒。
甚至於……
她嘲諷的看著易談,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出來。
他眼底能讓易家起死回生的盛華集團,不過是慕氏集團下一個不甚重要的公司而已,在慕家的股東大會上,盛華隻配坐在角落裡。
“哦,那祝你幸福。”她咧開嘴,笑了:“以後易總有了大好前程,彆忘了扶持舊人一把。”
易談臉色微變。
她沒再搭理他,轉身走了。
有些人一旦緣分到了,哪哪都能遇到,一旦緣分儘了,哪怕共同處於方寸之間,也能永無交集。此後兩年,直到研究生畢業,她都沒再京江大學遇到過易談。
最後一次見麵是畢業拍照的時候,如同談益在夢裡見到那樣,那天她穿著碩士服,站在京江大學的校門口拍照,穿著父親送她的畢業禮物,一雙Prada的高級定製細高跟鞋,手裡捧著鮮花,攝影師說她笑起來好看,為了拍出自然的效果,助理在不遠處跟她互動。
助理揮手,她一手捧著鮮花,一手回以招手的動作,臉上還帶著燦爛的笑容。
就在那時候,她在助理身後看到了易談。
易談站得筆直,隔著人遠遠的看著她,沒過來打招呼。兩年不見,他外貌不變,氣質卻硬朗了一些,他穿著西裝,腳上的皮鞋帶著反光,像冷漠的人心一樣光亮。
她愣了愣。
這時候是攝影師跑過來問她照片的效果,她低頭看了一會兒,再抬頭時,易談不見了。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想見。
之後她繼續深造,而慕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事,最疼愛他的爸爸一夕之間跌落神壇,她鑽入實驗室研究解藥,那些刻骨心碎的日子,好像淹沒在試驗器皿裡,無從回憶也無從想起。直到被兄長一枚炸藥斷送了她的生命,來到這個世界。
慕綰綰盯著談益的臉,忽然想,她都能轉世重生,或許,那個世界的易談也來了這裡?
可她不記得易談死了。
他明明在她離開那個世界之前,都活得好好的。碩士畢業後,他迎娶了盛華集團的大小姐,之後做生意風生水起,成了商界赫赫有名的人。他不該來這裡。
可陰差陽錯,又如何解釋那些夢境?
她思緒跑得遠,便沒有聽到談益說了什麼,等終於拉回了神思,隻聽得最後幾句:“綰綰,我有時候想,我可能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今生便來還你。上天讓我遇到你,卻讓我永不能擁有你,我隻能一次次的看著你離開。這是我的命吧。”
“你放心,隻要我在江東一日,你的生意便能一直做下去。”談益笑著說:“不管怎樣,我希望你活得好,活得開心。”
他鬆開了慕綰綰的手,微笑著看著她:“快回去吧,今日已很晚。”
他伸出手來,落在她的發頂,帶著憐惜和不舍的順了順她的頭發:“你不必將我今日的話放在心上,今日之後恐再難見到,唐突也隻這一回,你原諒則個。”
慕綰綰踩著凳子下了馬車,站在路上,她抬頭看著談益,目光已然很是複雜,她冥冥中感知到了什麼,越發想不通到底是哪裡不對。
為何易談的記憶會到了談益身上,如果他跟自己一樣,為何認不出她來?
見談益的馬車要走,她忍不住追出去兩小步,一句等等正要脫口而出,身後的院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喬明淵抱著福寶站在門內,福寶柔柔喊了一聲娘,伸手要撲過來。
慕綰綰止住了追上去的步伐,接過福寶,等再回頭時,馬車已經走了。
“跟談公子談得怎樣?”喬明淵攬著她的肩膀進了院門,順手關上房門,才問她:“瞧你麵色疲倦,很累嗎?”
慕綰綰搖搖頭,有些微妙的東西,她難以言說。
喬明淵也默契的沒再多問。
他回頭瞅了一眼院外看不見的地方,眼底似閃著幽光,他知道談益沒走,大概在哪個角落瞅著這個笨蛋,可又能怎樣呢?
這是他的妻,他的。
他笑了笑,夫妻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子裡。這時候喬鬆嶽已經睡下,福寶鬨著要等娘,夫妻二人便先給孩子洗了個澡,福寶早困得不行,在慕綰綰的懷裡睡著了,被他爹抱到了西廂房。他的書童乖巧的站在門口的等著,伺候著給小少爺蓋了被子,送走了老爺,才在小榻上縮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