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挑撥的農人最容易操控,這些地主們再派人到其中煽動挑撥,原本該是指向新政的矛頭登時分化,既反對新政,也反對提出新政的喬明淵。河西比不上西北,河西的百姓們不知道喬明淵是何許人也,隻當他是一個有些厲害的二品大員。加上被人刻意誤導,都說喬明淵家底豐厚官途坦蕩,完全不在意他們這些農人的死活。
到了後來,消息越傳越離譜,連喬明淵家纏萬貫都出來了。
在他們的嘴巴裡,這位喬大人簡直是個喪心病狂的人,自己不吃飯,連粥都不讓農人們喝,先帝都是被他忠良的外表迷惑了。
多少人義憤填膺自不必說,從縣城到府城,無數農人去衙門口詢問消息,吵著鬨著讓縣衙給個交代。
同時,他們也想民聲到達天聽——
他們不要改革!
他們不要新政!
他們還想要喬明淵這樣的狗官滾出朝堂,換一些真正為朝堂辦事的好官來!
一開始,各地縣衙門口的人隻是圍著衙役們問消息,接著就發展成了堵官員的狀況。這時候新政還沒發下去,那些縣令們怎麼跟百姓們解釋得通?他們自己都還不知道新政到底要怎麼個改法,怎敢誤導旁人?
農人們問不出自己想要的結果,後來索性發展成了示威打砸,逼得衙役都不敢開門。
不單單是他們,好些讀書人也湊上去。
這些讀書人比農人分量更重,他們不去書院念書,做出了一個更讓天啟帝震怒的應對之策——今年是天啟十八年,正是新一年鄉試的時候,無數讀書人集結起來,在貢院門口靜坐,並揚言出去,朝廷不給一個交代,不懲治妖言惑眾的貪官汙吏,他們絕不起來,也絕不參加科考!
不參加科考可不行!
朝廷的新舊換血都是通過科考選拔人才,讀書人的嘴比鋒利的刀還要快,河西考生罷.考一事處理不好,朝廷可背上了汙名。
不單單是朝廷,天啟帝多半要在史書上留下令人唾棄的一筆。
想做一個明君的天啟帝是一千萬個不樂意。
河西東昌府知府的奏章八百裡加急送到京城,天啟帝氣得摔了杯子,恨不能親自跑到河西去掐著那些讀書人的脖子問他們是不是瘋了要跟他作對。
好在天啟帝冷靜下來了。
他控製了自己的情緒,招內閣到集英殿議事。
“陛下,河西考生的訴求是反對朝廷新政,不推行新政的話,他們自然會改變主意。”
議事一開始,高元潼率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喬明淵唇角勾了勾。
高元潼揣著明白裝糊塗,河西考生哪裡是想阻礙新政,那奏章上明明白白寫著還要罷黜他喬明淵的官,才能平息民怨民憤。他們這是想要他的命啊!
離了這朝堂,這些位高權重的人想拿捏他,就跟捏死一個螞蟻那樣容易。
天啟帝冷笑:“反對朝廷新政,他們為何要反對?”
其他人不說話,能為了什麼,當然是觸動了很多人的利益。天啟帝瞧著大臣們不吭聲,啪地一下將桌子拍得震天響:“說話!啞巴啦?”
談敬慢悠悠的開口:“陛下,農人們有自己的顧慮,許是朝廷新政還沒完全頒布下去,他們去朝政不勝了解。等頒布下去之後,或許局勢就會改觀,這是對他們有利的新政。不過,那些學子們反對新政,應是擔心頒布新政之後會引起混亂,也不是每一次的朝廷新政都能帶來四海升平,像承平四年的賦稅改革,就曾經引起朝野內外一片反對。”
高元潼見他又跟自己唱反調,哼了一聲,不過談敬的意思他懂,還是要推到新政本身上來。
他道:“陛下三思!如今剛進行過軍政改革,還在整體摸索的時期又進行新賦稅推行,實在是不妥!”
話音未落,天啟帝的目光已冷冰冰的落在他身上。
帝王威壓撲麵而來,高元潼和談敬這一代老臣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什麼叫君子之怒。
“這是朕的朝堂,這是朕的國事!”
“朕要推行新政,一群還沒入仕的忙著指手畫腳,難道朕要如何坐穩皇位要他們一群紙上談兵的來教不成?”
集英殿裡一片死寂。
談敬不再吭聲了,高元潼也不再說話,兩人眼神交彙又分開。
鬨吧,倔吧,這事兒總歸要鬨大了才好。
高元潼道:“陛下執意要推行新政,臣等當為陛下分憂,新政如何推行暫且稍後再議,當務之急是河西考生罷.考一事。陛下,河西考生罷.考要如何處理,是往後推遲,還是暫不處理?”
暫不處理?
那一群讀書人能將天啟帝罵到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