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瀅發現自己又又又一次想岔了。
第二天早晨, 她一臉癡呆地躺在床上, 不敢相信昨晚皇上真的沒動她。
皇上如今春秋鼎盛,正值壯年, 正是該龍精虎猛的時候, 再加上自己有意勾引, 為什麼無事發生?!!!
而且都不是第一次侍寢了!應該不存在皇上對自己下不了手的情況啊。
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自己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犯了陛下的忌諱嗎?
繆瀅抓緊鍛被,也陷入了自我懷疑。
而且她和郗之桃情況還不一樣。
當天沒人邀請她賞花參加宴會, 也就沒機會證明皇帝對她的信任。
繆瀅自己一個人在永和殿中越想越恐慌,越想越不安,到最後實在想不通, 趕緊找了個想家的借口遞出去,請求和父親見麵。
作為先皇後的庶妹,她是有一定特權的。
第二天, 繆宰相便光臨了永和殿。
他一進殿就問:“怎麼回事?”
繆瀅趕緊揮手讓旁邊人退下,隻留下心腹宮女把守在門外。
等人都走了,她才向父親嗔怪:“父親怎麼變冒失了?”
“還不是因為你!”繆宰相吹胡子瞪眼, “你姐姐走了, 我就你這一個女兒。你出了事, 讓爹怎麼冷靜得下來!”
“其實您隻是怕我得罪了陛下吧。”繆瀅年紀不大,看問題卻一針見血, 尤其是看老爹身上的問題。
見繆宰相不答,她輕哼一聲:“女兒身在後宮,就算惹陛下不快也隻是感情上的小事, 不想父親……”
“行了!後宮女子不得乾政!”繆宰相大手一揮,“現在的問題不是我,是你!你怎麼惹到陛下了?”
提到這個,繆瀅也是愁眉不展:“我不知道啊!爹!就是因為不知道,才喊您來,幫我參謀一下,到底哪出了錯。”
她把自己從入宮為止到現在做的事,大概都說了一遍。
重點強調皇上第一晚對她的溫柔,和昨晚的冷漠,最後總結:“明明兩次手段本質都一樣,怎麼結果就差得怎麼大呢?”
繆宰相看不上這些內宅手段,卻清楚當今聖上對自己大女兒的感情。
可以說,自己現在能對陛下表達不滿,就因為陛下真願意當自己的女婿。
如果繆瀅說的是真的,繆宰相不得不懷疑過了三年,陛下對自己大女兒感情淡了,那自己還要不要以老丈人自居,就要再考慮了。
“你是覺得陛下對你姐姐……”繆宰相沒說完,反正他和小女兒都知道後麵沒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繆瀅搖頭:“我覺得不是。每次我提起姐姐時,陛下分明都很懷念。”
“那……”
“我現在越想越覺得是因為有人橫插一杠,從中分了羹。”
“是誰?!”繆宰相臉色一變,氣勢洶洶,“誰敢利用我可憐的宛兒?!”
繆瀅偷偷翻了個白眼,說名字時卻很斬釘截鐵:“郗之桃!”
繆宰相聽說過這個名字。
因為“郗之桃肖似先皇後”的消息早已通過小女兒傳到他耳中。
不過當時父女兩都沒把這個小美人放在眼中。
首先,郗之桃的父親官職隻有正五品,跟一品宰相之位根本沒得比。
其次郗之桃入宮時原本封的才人,後來才因長相升為美人。就這樣,也比繆瀅上來就是昭儀低了兩階。
最後,在沒見到真人前,繆宰相堅決不相信一個外人能像自己的大女兒像到哪去。
就算是擁有血緣關係的小女兒,也隻有五分像。那個郗之桃都不姓繆,能有多像?!
“單輪長相,我比不上她。”繆瀅咬著牙不甘承認。不等父親變色,她又補充道:“但是看人不光是看臉。長相、氣質、身段、穿衣打扮、首飾風格……在我有意為之下,我敢說皇上看到我想起姐姐的次數絕對比她多!”
“從我第一次侍寢到昨晚的第二次,就中間多出了一個郗之桃侍寢!還有賞花時的那件事。那時候,陛下對她的態度已經很不一般了。絕對是郗之桃在侍寢當晚做了什麼!”她越說越恨,“她真是個心計深的。估計也知道自己太招眼,故此侍寢後特意讓陛下不要封賞她,希望借此機會泯滅於眾。隻可惜她沒想到賞花時會發生那樁意外,也想不到東方美人就算自己倒黴也要拽個墊背的。要不然,根本沒人會發現陛下對她的信任!”
繆宰相不說話,因為他總感覺哪裡不對,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繆宛還以為他在替自己想辦法,心中一暖,口氣和緩下來:“父親您不必太擔心,既然已經知道原因出在郗之桃身上,我就有辦法解決。有時候相似是好事,但有時候反而會出事。”
“你打算怎麼做?”
繆宛傲然一笑:“父親就等著看吧!我會讓郗之桃知道,她根本沒資格像我姐姐!”
繆宰相默默看了小女兒一會兒,沒有反對,隻提醒她:“不要把自己搭進去了。彆忘了,你這次進宮,不僅是為了陛下,更是為了太子殿下。務必抓緊時間,想辦法讓陛下同意你接近太子!現在太子才三歲,還來得及培養感情。再過幾年就遲了!”
“知道了,父親。這事您都提醒我好多遍了。”繆宛不耐。
她心裡想的是太子她是會接近的,但要排在陛下後麵。若是以後她能當上皇後,生下兒子,那也是嫡子,太子之位也不是完全無法撼動。畢竟,姐姐已經死了啊。
活人的確爭不過死人,可死人的影子是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淡的。
你看就算是父親,在姐姐死後的第三年,還不是答應讓自己進宮了嗎?
與其讓外甥當下一任皇帝,為什麼不直接讓自己兒子來呢?外甥隻是繆瀅的第二層選擇。
“父親。”繆瀅微笑保證,“我會替姐姐看顧好太子殿下的。”
繆瀅認定郗之桃是她爭寵路上的絆腳石,決心一定要把這塊石頭搬開。
但無論她要怎麼搬,現在都不是動手的時候。
郗之桃現在正處於為期一個月的禁足中,相當於被變相保護,如果繆瀅這時候出手,不僅達不到效果,還有可能暴露自己。
於是繆瀅又覺得陛下是故意為之——表麵上是在懲罰郗之桃,實則為保護。不僅如此,為了替郗之桃出氣,還順帶著把東方美人和吳淑妃一起罰了。
這麼一想,繆瀅就更氣了。
坐在永和殿裡,天天罵郗之桃小妖精、狐狸精,同時開始為一個月後的動手物色人選。
一個月後,郗之桃解禁,前朝後宮的注意力卻沒落在她身上。
因為,鎮守邊關的吳將軍回來了。
吳將軍今年32歲,是已故鎮國大將軍長子,也是吳淑妃的親哥哥。可以說,他就是吳淑妃在前朝的靠山。
邊境五十萬大軍中,有二十萬都是鎮國大將軍一手帶出來的舊部,現如今和其餘三十萬大軍一起由吳將軍統轄。這二十萬兵,被特彆稱為“吳家軍”。
吳將軍在北方邊境呆了十年,把原本不服他的吳家軍治得服服帖帖。容羽和原主都認為,再給吳將軍十年,剩下的三十萬兵恐怕也要改姓吳。
所以,吳將軍辛苦了,是時候讓他回京休息換個將軍去戍邊了。
吳將軍估計猜到了皇帝此舉背後的深意,因為他回京當日,讓親兵列隊,全都身披銀甲,高舉兵旗,騎馬入城門。然後一路沿京城主乾道,直奔皇城。
所過之處,煙塵四起,聲勢浩大,旗幟上的“吳”字烈烈飄蕩,讓沿途百姓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容羽聽見手下如此稟報,冷笑:“我們的吳將軍這是在造勢呢。”
他以為讓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他吳將軍歸來,就可以避免被自己這個皇帝奪權了?
我是皇帝,你是皇帝。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你一旦回來了,這君命你不受也得受!
吳將軍帶隊奔至皇城門下,猛地一拉韁繩,身下白馬人立而起,發出嘶鳴。
他身後的親兵皆是如此,原本整齊的隊伍在高大城樓下突然來了個急刹車,那隊形就亂了。
隊形亂,人心更亂。
城樓上旌旗飄蕩,武士列陣。左右羽林軍、神武軍、龍武軍,六軍悉數在列,拱衛最中間的明黃色龍旗。
龍旗下,同樣一身明黃色的男子如此耀眼,站在高高城樓上,又顯得那麼遙不可及。
陽光從正麵落下,折射出明黃色閃光。在那奪目光彩中,仿佛真有一頭五爪飛龍在向下咆哮。
所有馬背上的騎士紛紛下馬行禮,不敢造次。
就連他們身經百戰的愛馬也在頭頂之人的注視下,從躁動變得溫順,一個個垂下了高大的馬頭。
站在最前方的吳沉飛一手握住韁繩,一手握緊成拳。
他的脖子被上方如有實質的目光壓得抬不起頭,明明都隔了這麼遠,那眼神還像山嶽般壓在他身上,讓他動彈不得。
他知道,自己先聲奪人的打算失敗了。
隻是叫吳沉飛沒想到的是,入城見到君王時,後者並沒有他想象中那般暴怒。
應該說,皇帝一點都沒露出怒容,反而滿臉微笑地拍著他的肩膀說他辛苦,還說他這個性子和十幾年前一樣,一點都沒變。言語之中透露的親密,讓周圍人都向吳沉飛投來羨慕的目光。
皇帝越是這樣,吳沉飛的心就越下沉。
他滿懷雄心壯誌,既不想交出兵權,也不想被困在京城裡。
本已做好準備拚死一爭,結果臨到頭來,皇帝卻讓他先回家休息,晚上會在拾翠殿擺家宴,以便他和妹妹吳淑妃見麵。
家宴上,吳淑妃一無所覺,單純為兄妹重逢而高興。
還特意讓奶娘牽出自己女兒,讓舅舅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