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除了繆韋,其他和舞弊案有關的官員就沒那麼幸運了。該殺頭的殺頭,該流放的流放。正好騰出位置,讓皇帝的心腹手下上。
在彆人眼中,皇上終究還是念著淑惠皇後的情分,放過繆韋一馬,在繆韋看來也是如此。
臨行前,他見到了便服出宮的皇帝,一時間想到曾經,老淚縱橫。
而皇帝也望著他歎氣:“你這又是何苦。”
曾經的繆宰相答不上話,因為他現在細細想來,也覺得之前的自己鬼迷心竅,怎麼就覺得陛下愧對宛兒,想著要用各種方法給陛下添堵呢?
這一次,若不是陛下念在宛兒的麵上,自己恐怕也要去跟於伍元作伴了吧。
繆韋扶著地麵,向皇帝叩首:“謝陛下開恩饒老夫一命。”
容羽默默,想著如果是真正的紀施南此時會怎麼說:“宛兒已經不在了。她會希望你這個父親能安享晚年。”
“是老夫愧對宛兒和陛下的信任。”繆韋額頭抵住地麵,想起年輕早逝的長女眼淚不停。
又想起“出賣”自己的小女兒,突然也沒那麼憤怒了,“老夫未儘到一個臣子的應儘之責。對瀅兒來說,也不是好父親。會有如今這個境況,都是報應。隻求陛下最後看在宛兒的麵上,不要遷怒瀅兒。”
容羽覺得這老頭傻了:“繆昭儀大義滅親,比你這個父親還知道怎麼做臣子。朕為何要遷怒她。”
繆韋長吐一口氣,渾身一鬆,癱倒在地。
為官多年的繆韋徹底倒台,他麾下的相黨也是樹倒猢猻散。容羽抓住這個機會,安插心腹,清洗朝堂勢力,將皇權進一步擴大。甚至想到,等以後真正的紀施南歸來,說不定還要感謝自己所做的這一切。
後宮裡,繆昭儀也因為老父親的辭官隱退低調了許多。
儘管她這次舉報自己父親有功,但也明白居功邀寵有多容易翻車,因此反倒學乖了,再不敢主動挑事。
繆昭儀消停了,吳淑妃要安心養胎,於充媛也被打入冷宮,剩下的要麼是計貴妃葉賢妃這種老實人,要麼就是低位妃嬪不敢挑事,一時間後宮竟安定了許多。
郗之桃甚至都有些不習慣這種平靜。結果被計貴妃和何修儀笑說,原來你也是個不安分的主兒。
郗之桃笑笑沒反駁。因為她清楚,如果自己看沒有參透該如何和陛下相處,現在還想成為陛下的心上人,自己或許真的會不甘寂寞,直至登上那最高後位。畢竟自己剛入宮時,就是衝著光耀門楣去的——還有什麼比成為繼後更榮耀的事呢。
但如今,她是不想也不敢了。
皇上已用一個個例子證明,他是個掌控欲多強的人。他想給的,你不要也得接著。他不想給的,你就算算計再多也沒用,反而還會惹惱陛下,被一腳踢開。
既然如此,還不如乖乖聽皇上的話,做個他想要的後妃。
對此,郗之桃毫不排斥。因為她發現,皇上想要的妃子其實也是她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
現在她貴為二品昭媛,比她父親官位還高,每天吃吃茶賞賞花和計貴妃等人聊天八卦,好不悠閒自在。
就是有時候太閒了,本性難耐,想要找點事做。這種時候,郗之桃就自己跟自己下棋,用這種方法消磨時間和精力。
本以為會就此老去,沒想到有一天晚上皇上突然駕臨她的承香殿似乎是要她侍寢。
郗之桃和她的宮女都有些措手不及,隻因陛下已經有幾個月沒召後妃侍寢了。總是在忙於政務,或是教導太子,隻會偶爾在吳淑妃或葉賢妃的邀請下,到她們宮裡坐坐探望兩位孕婦。
以前還有太後娘娘催促陛下臨幸後宮,結果自從順親王一事後,太後閉宮禮佛,也不管其他事了。後宮裡現在又沒有皇後,所有人都沒資格勸陛下廣撒雨露。
說實話,郗之桃都要懷疑陛下改了口味喜歡男人了,這時候陛下突然要她侍寢,實在意想不到。
忐忑間夜晚到來,皇帝駕臨,郗之桃早已梳洗裝扮完畢,現在和一乾宮人等站在門口迎接帝駕。
郗之桃有一段時間未見到皇帝本人,發現他清減了不少,大概真的是忙於政務無暇顧及其他。相比之下,郗之桃因為過得太過優容,反倒長胖了些許。
望著皇上那張年輕俊美的臉孔,郗之桃忽然開始擔心自己腰腹間的贅肉。
就、就算她現在對皇上不敢有其他想法,可身為女子在美男子麵前在意自己相貌也是人之常情。
容羽卻壓根沒察覺到郗之桃的小心思。
他這次來承香殿,目的也不是為了睡女人,是真的有事要吩咐郗之桃。
經過之前的幾件事,容羽發現郗之桃作為一後宮嬪妃真的挺好用的。
他是指在安撫太後、幫他做局、處理掉不想見的人這方麵。為此容羽特地幫她升了職,希望她今後再接再厲,繼續為他這個上司貢獻力量。
現在,就到了郗昭媛獻出力量的時候了。
其實,這事說出來還有點小羞恥,容羽也是做了一下心理建設才來找郗之桃談的。
——南方百越國前來朝拜,於昨日抵達京城,被容羽設宴款待。
百越國是大昭朝南邊最強大的附屬國,無論是經濟、政治還是軍事力量都位於南邊諸國之首。而且百越國在大昭上代皇帝開國以後,便主動奉大昭為宗主國,年年上供,幫助大昭朝穩定南方局勢,鎮壓上百個小國。
可以說,正是由於百越國俯首稱臣,傾力相助,大昭朝的南境自建朝後才會這麼穩定。百越國儘心侍奉大昭這個宗主國,大昭也很重視這個附屬小國。兩國都十分重視這段“情誼”,希望能這麼長長久久合作下去。
在這種情況下,這次率領代表團前來朝拜的百越皇太女看中紀施南,一定要嫁給大昭皇帝為妃就比較難辦了。
百越國自古以女子為尊,曆代皇朝繼承人都是女性。
這一屆的皇太女據說自幼天資聰穎,為這一代女王看中,從小就開始著重培養,隻等這代女王退位,便正式登基。
此次前來大昭,也是為了給這位皇太女造勢,讓她得到宗主國的承認,鞏固繼承人之位。
結果這位性格奔放大膽的皇太女,在宴會上一眼就看中了紀施南,寧願放棄皇太女之位,也要進入紀施南後宮。
皇太女語出驚人,不僅驚呆了她所率的百越代表團,也震撼了大昭朝的君臣們——他們還沒見過這麼……率直的女性。
容羽頂著紀施南的殼兒,自然是不願意的。不說突然要他睡一個劇本世界裡的陌生女性,就說百越國皇太女當了大昭嬪妃,這怎麼能行。
不是一般的公主皇女,是皇太女啊!一國繼承人!
要是容羽真把她納入後宮,份位怎麼定?定低的,就是在打百越國的臉,會影響到這麼和諧的屬國情誼。定高了……要定多高?皇後?還是三夫人?
還有,若是這位皇太女以後懷孕生下皇子怎麼辦。現在太子已定,但皇太女曾是百越國繼承人,受過帝王教育,她會不會不甘心,從而引導自己孩子去奪位?
或許有人說,可以把她納入後宮,但暗中做些手腳,讓她無法懷孕。再過兩三年,讓這位血統麻煩的後妃“因病去世”,就能一了百了。這對大昭來說的確不是事,但對百越國來說,他們失去了辛苦培養了十幾年的皇太女,又要臨時找一個從頭培養,很可能就會導致百越國國內局勢動蕩。
前麵說了,百越國和大昭朝互相協助,百越依附大昭,同時也幫助大昭管理穩定南麵局勢。若是百越一亂,大昭的南境也會逃不了動亂,說不定還要開戰。到那時,大昭既要對付北方蠻夷,又要鎮壓南境局勢,很可能會兩麵受敵,都討不了好。就算最後能全部搞定,也會消耗國力,畢竟打仗要錢要糧,還會影響國內生產經濟。
綜上所述,最好的情況就是要那位異想天開的皇太女改變想法,放棄嫁給容羽。
怎麼改變想法呢,容羽想到了郗之桃。
弄明白皇上的來意,就算是郗之桃也有那麼一瞬間的無語。
陛下他是認真的嗎?
他沒有在開玩笑?
皇帝用那張淵渟嶽峙,俊美無匹,威嚴非凡的臉表示,他的確是認真的。
郗之桃的額頭開始突突跳動發脹。
她十分委婉地暗示:“陛下,臣妾不過是一昭媛,何德何能可以勸服百越皇太女。若直言相勸,恐皇太女誤以為我大昭看她不起。”
意思就是她郗之桃就是個小昭媛,縱使在後宮裡算高位嬪妃,但人皇太女換到大昭就是太子。一昭媛哪能去勸人太子做事,說不定人還以為你大昭朝看不起她們小國家。所以陛下您行行好,找更高位的嬪妃吧,比如比九嬪地位更高的三夫人。
容羽麵不改色:“吳淑妃和葉賢妃皆有孕在身,不易操勞。繆昭儀因她父親一事,鬱結在心,病倒在床,至今尚未痊愈。貴妃那邊朕已打過招呼,會全力協助愛妃你的。整個後宮,再沒有比愛妃更聰慧的女子。先前愛妃就多次替朕分憂,相信這一次依然可以。”
三個有能力、且地位比郗昭媛你地位高的都排不上用場,計貴妃雖然是三夫人,卻沒你聰明。所以這次計貴妃是表麵上的牽頭人,實際上還需要你郗之桃出謀劃策。
皇上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且君命難違。
就算郗之桃內心再不情願,在男人的注視下,還是不得不屈膝行禮:“多謝陛下信任,妾身定不負所托。”
一直麵無表情的皇上這才衝她笑了起來,一時間郗之桃身上壓力大減,呼吸都暢快起來。
她垂下眼,翹起嘴角,假裝羞澀,實際心裡開始罵娘。
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加剛才那些話,她已經弄明白這位陛下的屬性了——有事叫愛妃,沒事不見人,總之壓根沒把自己當女人,全當一個有事服其勞的大臣。
不對,她比大臣還不如。至少前朝的文武百官不用幫皇帝解決他討小老婆的問題啊!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郗娘娘,終於徹底認清了自己在容·皇帝·羽心中的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