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星華的確被岑南打傷了, 但與此同時,一團熱烘烘的內力也從他的胸口受傷處, 轉移到紀星華的腹部丹田, 和他原本就有的微薄內力混為一體。
紀星華突然想起什麼,掙紮著往水麵遊去:“我這樣豈不是會被醫師發現?”
至尊教裡的醫師是懂武的, 一把脈就會發現他丹田的異樣, 到時候豈不得不償失。
紀施南:“你以為朕沒想到?皇天香錄既然能吸彆人內力, 自然也能隱藏自己的內力。”
好吧, 總之就是他紀家牛逼, 皇天香錄牛逼。
紀星華吐出一口混含了血水的池水, 頂著一片荷葉從水底冒出頭。正好和站在鳳儀閣窗戶旁的岑南對上眼。
視線相交,紀星華眨眨眼, 一滴水珠沿著他的睫毛砸下來。
岑南俏臉含霜,眼中的憤恨不加掩飾。
紀星華衝他露出一個笑, “噗”地一口又吐出一口血,脖子一歪,昏死過去。
***
不知過了多久, 紀星華在一片黑暗中隱約聽見了人聲。
他眼珠一動,呼吸平緩保持不變, 仿佛從噩夢中掙紮醒來的人緩了一會兒才能聽清身邊的人在說什麼——
“他怎麼樣了?”
“回稟教主, 紀公子傷勢不重, 很快就能醒來。隻需將養一段時日,便能康複。”
“嗯……開份藥方給他補補身體。”
“是。”
紀星華刷地睜開眼:“我沒事,不吃藥。”
床邊的兩人齊刷刷朝他看來。
一個背著藥箱, 滿臉皺紋,胡子長長,就是戲本中最經典的醫師形象。
另一個青年氣宇軒昂,黑發如墨,穿了一身黑底滾金邊的長袍,袍身上用金線繡了麒麟紋樣。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皇甫修文這身裝束,紀星華莫名想到了老祖宗。
在見到老祖宗前,紀星華一直覺得皇甫修文是這個世界上最適合黑色的男人。
而現在,紀星華摸著自己良心,不得不承認和老祖宗的姿態比起來,皇甫修文就是個渣渣。
畢竟是皇上,還是年少時就從太子順利登基為皇的強勢帝王。
紀施南比起皇甫修文威儀更重,氣勢也更甚。
皇甫修文就見紀星華醒來便呆呆地望著自己,兩眼放空不知在想什麼。
配上那張蒼白的臉孔,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他心一軟,揮手讓醫師退下,自己側身坐在床邊,輕撫上紀星華裸|露在鍛被外的手:“受了傷,不吃藥怎麼行。”
紀星華回神,用眼角掃了眼他:“藥太苦了,我不想吃。”
皇甫修文微微一笑,傾身過去,低聲哄道:“讓人多拿些蜜餞給你就是。或者,蓮子冰碗?我記得你最喜歡這個了。”
紀星華沉默一瞬:“岑南呢?”
皇甫修文笑容消失,直起腰,神情和聲音都冷得掉渣:“已經讓他去受刑房領罰了。傷了你,我必不叫他好過!”
沒必要。
真的沒必要。
反正你又不會真的懲罰他,就算現在罰了,後麵不還是要想辦法彌補回來。何必呢。
就像祖宗說的,這麼好的一手下,你怎麼可能就因為他打了我一掌就棄之不用。
見紀星華再次沉默,皇甫修文重新抓住他的手,歎息:“怎麼?小華覺得這樣還不夠?你還想我怎麼罰他?”
小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紀星華似乎聽見了紀施南的嗤笑聲。
這讓他不禁難堪起來。
真奇怪,以前皇甫修文這麼喊他時,他怎麼還沒覺得有這麼羞恥?
甚至還覺得挺好聽、挺親密的。
結果現在,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不用。”紀星華訕笑。
不知抽動了那根筋骨,下意識捂著胸口咳嗽數聲。
再抬眼時,發現皇甫修文眼神變了,估計是以為他是故意的。
“……”
紀星華忍著疼,深吸一口氣:“真不用,我沒事,還是讓岑公子從受刑房裡出來吧。”
他不是故作大度,而是真心這麼覺得。
畢竟,從某種程度上說,岑南也是被他利用了。
剛才他偷偷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丹田,發現其中內力暴漲了兩倍有餘。
岑南畢竟是習武了七年的人,加上很受皇甫修文寵信,平時吃香喝辣,時不時還有名貴藥材滋補身體,內力積攢得要比尋常習武人更為深厚。其內力的少許,對紀星華來說已是大補。
白得了這麼些內力,讓紀星華對自己利用岑南一事更為心虛。
皇甫修文深深望了紀星華一眼:“一段時日不見,小華懂事不少。”
紀星華原本隻是害羞靦腆地笑。
但皇甫修文誇了他不說,還伸手過來摸他的臉。摸著摸著,那隻手就有向下伸進衣領裡的趨勢。
紀星華麵皮一抽,趕緊“哎呦”一聲後仰下去,一臉的虛弱:“我也覺得我成長了。就是這胸口還有點疼,要好好休息。”
皇甫修文一笑。
原本按在他手上的左手挪開,撐在床鋪上,再次傾身,安祿山の右爪持續探出:“疼?那我幫你揉揉。”
紀星華:“……”
再說一遍,他以前怎麼沒發現皇甫修文這麼……不要臉?
就在紀星華考慮,要不要咬破舌尖吐一口血時,有人從外麵躬身進來:“啟稟教主,左護法方才歸來,並懷有銀光舫穆舫主書信一封。”
聽到前麵一句話時,皇甫修文還沒什麼反應。
等“穆舫主”三字一出,他才收回手站起身:“那小華你就好好歇息,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好!”紀星華吼完才發現不妥,連忙拋媚眼補充一句,“等你哦。”
皇甫修文:“……”
紀星華:“…………”看來是不一不小心補過頭了。
等屋子裡徹底沒人了,一道虛影才慢慢在紀星華床邊浮現。
紀星華抬起眼,有氣無力地打招呼:“祖宗你總算出來了啊。”
紀施南雙手環胸,漂浮在半空中:“剛才你本來有機會的。”
“哈?”
“剛才那個皇甫修文摸你的時候,你可以嘗試吸他的內力。男人滿腦子想著那種事的時候,警惕性總是比平時更低。”
“……”紀星華表情詭異,“祖宗你這是在讓我當狐狸精嗎?”
趁那啥時吸乾男人精氣什麼的,也太不要臉了吧!
紀施南撇開頭:“朕沒這麼說。”
紀星華:“您沒這麼說,可意思就是這個意思啊!”
紀施南不說話了,房間裡一片靜默。
過了片刻,紀星華努力挑起話題:“那個,我休息幾天,還能再找岑南吸內力嗎?”
“……”容羽不由多看他一眼,“嘗到甜頭了?”
紀星華點頭。
吸了內力一時爽,一直吸一直爽。
“你剛才還嫌棄當狐狸精。”
紀施南的聲音平鋪直敘,卻叫紀星華莫名慚愧,低頭摸摸自己後腦勺,順勢轉移視線:“咳,其實,我還是有點怕皇甫修文。怕被他發現……”
皇甫修文一定會逼問紀星華的武功秘籍從哪兒來的。
以皇甫修文的性格,就算他本人和其他手下沒辦法修煉皇天香錄,也會想辦法從祖宗那兒套出其他好處。
到時候,就不光是紀星華一人受製於至尊教了,紀施南也同樣。
一想到這種可能,紀星華就渾身難受。
就算是一縷殘魂,老祖宗也不該這麼憋屈……
好在紀施南沒深究,順著紀星華的思路道:“薅羊毛還要換一隻羊,總是對一個人下手曝光的幾率更大。你不是說過,皇甫修文的侍妾裡會武功的人不少嗎?還有之前岑南提到的那個沃冷荷。她們都是送上來的人選。”
紀星華:“……”
容羽:“怎麼?怕了?”
他剛要嘲笑這位任務對象時大時小的膽子,就聽紀星華喃喃:“無恥……”
容羽:“……”
紀星華:“咳咳,我是說祖宗您真厲害,想的真周到!岑南這次在我這兒吃了虧,肯定會想找補回來。他作為鳳院魁首,還是有那麼幾個黨羽的,到時候他們來找我麻煩,我就能……嘿嘿嘿。”
大概是想到以後天天吸取內力,武功暴漲的美好日子,躺在床上的青年發出奸詐的笑聲。
看得容羽也不禁笑了起來。
結果他一笑,紀星華的笑聲又沒了,一臉的呆滯。
容羽挑眉:“?”
“沒、沒什麼。”紀星華趕緊挪開眼,眼神還在閃爍。
容羽眯起眼,盯了青年一會兒,旋身回到朝天戒中。
***
直到紀施南的身影徹底消失,紀星華才長舒一口氣。
他擦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在被子的遮掩下,自己掐了自己一把,心中默念:
紀星華啊紀星華,你可不要忘乎所以。
難得的機會,可彆搞砸了。
祖宗他……已經是個可望不可即的死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