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紀施南早已死了幾百年,紀星華的心情又低落下去,就算內力即將迎來爆發式增長也不能調高他的情緒。
岑南那邊,正如紀星華預料的那樣,根本咽不下這口氣。
縱使本人還在受刑房中,還是想辦法傳出消息,指使一眾小弟來怡華居找麻煩。
紀星華自然是“我家大門常打開,開放懷抱等你”。
不但“積極友好”地招待這些皇甫修文的侍妾,等後麵自己身體好了以後還主動去找人“串門”。
在與大家和諧有愛的交流中,紀星華的內力以積少成多的方式飛速增長,並且成功變成了鳳院人民眼中的瘋子。畢竟正常人根本不會在被打了一邊臉之後,還會主動送上另一邊。或者在見到仇人時,主動撲上去給人一個熱情的擁抱。
“我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某天至尊教的醫師離開後,紀星華悄聲問容羽。
容羽:“……你還知道嗎?”
紀星華扶額:“怪不得皇甫教主他都特意派鬼醫來替我醫治。”
但是不能怪他啊。
誰能想到吸人內力有這麼爽,爽到根本停不下來。
“你最好收斂點。”容羽冷眼瞧見紀星華瞳孔深處的迷醉,警告道,“不要迷失在力量裡。是你使用它,不是它駕馭你。”
紀星華一怔,陡然清醒過來。接著,便是不寒而栗:“祖宗,曾經也有人像我這樣嗎?”
“朕的一位皇弟便是這麼死的。”容羽心說自己可沒說假話,這個世界紀施安就是因為太過沉迷吸取內力,最後走火入魔爆體而亡。雖然本質上,是紀施南引誘的。
翻看著本世界紀施安的記憶,容羽嘖嘖稱奇,沒想到這人能這麼狠,對自己的胞弟都能下如此毒手。
這麼一說,另一個世界裡的紀施安還算幸運。
紀星華見男人眉眼沉鬱,還以為他在難過,遂安慰道:“您彆擔心。我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於是,所有人都說鬼醫不愧是鬼醫。
怡華居的紀公子經他一診治,立刻好全了,再沒有繼續失心瘋下去。
沒想到鬼醫不但對外傷中毒拿手,對精神方麵的疾病也同樣擅長。
鬼醫能說什麼?
他又不能自砸招牌,說他什麼也沒看懂紀星華就自己痊愈了,隻能麵對眾人的誇讚謙遜一笑,拱手自謙:“老夫不過儘到了一些微小的職責。”
就算這樣,他還是拿到了皇甫修文賞賜的一本失傳醫書。
差不多就在紀星華痊愈的時候,一直說要來至尊教的沃冷荷沃大小姐終於到了。
聽說她到的那天,教中右護法和鳳院魁首岑南一起親自前去迎接。等到了晚上,又是和教主皇甫修文一起聯袂出席專門替她準備的接風洗塵宴。
會上,紀星華見到了這位新任凰院魁首。
的確如岑南所說,清麗無雙,氣質如蘭,一身白衣如雪,長發飄飄。坐在一身黑衣的皇甫修文旁邊,顯得無比般配。
紀星華就注意到一旁的岑南捏著酒杯咬牙切齒,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中怒火中燒。
恰好沃冷荷也注意到了身穿紅衣的岑南。
一男一女,一鳳一凰,兩人對視。岑南先擠出一個艱難的笑。
結果沃冷荷就跟沒看見一樣,漠然地轉開眼,和另一邊的皇甫修文悄聲說話。這個女人在愛人麵前,眉目都柔和了許多,低眉淺笑,在清冷中無端地多了一股風情。
好吧,岑南更氣了,險些連臉上的笑容都扭曲了。
紀星華清楚看見了他手中的酒杯裂開了一條縫隙。
紀星華低下頭,喝了口自己杯中的酒,望著酒水中自己的倒影,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可能是習武之後帶來的心境改變吧,以往他呆在這種場合時還沒這麼無聊。
那個時候他的目光像這裡的大多數人一樣追逐著皇甫修文的身影,視他為自己整個人生裡唯一的意義。
實際也的確如此。
被困在至尊教的後院中,整日除了期盼哪天至尊教找到前朝帝陵位置,自己就可以“刑滿釋放”外,唯一能想的也隻有皇甫修文了。
這位教主,從小跟自己一起長大的朋友,如今的愛人。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他的意義都應該是紀星華生命中的第一。
而如今……
實不相瞞,從宴會開始到現在,紀星華的眼神在皇甫修文身上停留的時間不超過一盞茶的時間。
除此以外,紀星華的眼神大部分時間裡都在鳳凰二院中擁有武功人的身上逡巡,思考這些人還有哪些沒被他薅過毛,可以下手。
為了防止自己像紀施南那樣沉迷力量,紀星華給自己定下了一條規矩——
所有吸收過內力的人,他都不會再動第二次。
如此一來,既減少了自己被發現的概率,也給自己劃出一條清晰的界線,時刻提醒自己。
想到紀施南,紀星華的思緒飄得更遠。
幾百年前的大昭朝會是什麼樣子呢?
皇宮裡也會舉辦像今天晚上這般宛如不夜天的盛大宴會嗎?
那個時候坐在主位上的老祖宗會是什麼樣子?一定會像今天的皇甫修文一樣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吧?
紀星華的眼神朝上瞥了瞥。
原本隻是下意識掃向皇甫修文的目光卻對上了一雙清淩淩的杏眼。
紀星華一愣,望著他的女人也微怔,兩人就在這猝不及防之下對上了眼。
是沃冷荷。
岑南的消息非常準確。
她的確很關注紀星華。
下一瞬,紀星華看見這個白衣姑娘主動撇開眼,衝自己指了指,側頭和身邊的皇甫修文說了句什麼。
酒酣胸膽尚開張。皇甫修文原本整齊的衣領微微敞開,歪在榻上,張開手臂,若有似無地將沃冷荷摟在懷裡。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更何況沃冷荷如今已是板上釘釘的至尊教教主的女人。
在這後院宴會上,皇甫修文的霸道更不加以掩飾。
紀星華和緊隨而來的皇甫修文視線相交。
在這一刻,他的確煩惱沃冷荷的多事。
本來嘛,在這樣一場宴會中,皇甫修文都快想不起他了。
偏偏沃冷荷自作主張,主動在皇甫修文麵前提起紀星華。
她可能隻是在試探自己心愛之人對另一個男人的感情,就像之前她無視岑南一樣。
可這樣做帶來的後果,著實讓紀星華困擾。
因為皇甫修文坐直了身體,衝紀星華招了招手。
整個宴會的動靜似乎都因為這一招,而靜止了一瞬。
沃冷荷俏臉一僵,忍不住微微睜大眼。
坐在皇甫修文另一邊的岑南,露出了看好戲的眼神。
紀星華在心裡罵了一句,不得不起身走過去。
他所過之處,眾人紛紛避讓——不為彆的,隻是前些日子紀星華“發瘋病”摧殘了不少人,現如今就算聽說他大好了,這些人的心理陰影一時半會還沒發消去。
來到首位上的三人麵前,紀星華一挑眉。
而皇甫修文不愧跟他做了這麼多年的青梅竹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小華,這位是沃冷荷沃姑娘。六壬書院院長之女,江湖公認的第一美人,今天特意叫你過來,和沃姑娘認識認識。”
紀星華看看神情冰冷的白衣美女,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沃姑娘,以後請多指教啊。”
藏身於朝天戒中的容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之前看原著劇情時,就覺得皇甫修文心狠手辣。如今看來,不禁心狠手辣,還是神經病。
就算是他以前當皇帝時,也做不出這種主動叫來老人和新人相見的事。
如果他現在是紀星華,一定會把皇甫修文麵前的矮幾掀飛砸在這位教主臉上。
好在紀星華沉得住氣,頂多擺了個臉色表達不悅,實際身體還是很冷靜的。
而沃冷荷呢,在皇甫修文的注視下,除了神情更加冷凝,眼神更加冰冷之外,也做不出其他反應。
甚至於在岑南的主動介紹下,還不得不向這位紀公子出聲打招呼:“久聞大名。”
紀星華一笑:“估計不是什麼好名。”
沃冷荷:“……”
岑南:“……”
皇甫修文:“……”
雖然是事實,但你也不用這麼直白地說出來。
皇甫修文眼中劃過一道暗光。
他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往自己後院扔火把的舉動到底有多危險,隨手拿起桌上的一盤荔枝,遞給紀星華:“我記得小華你最喜歡吃這妃子笑。全給你了。”
妃子笑在這個時代,在至尊教的地界算是稀罕物。
所以縱使在今晚的宴會上,也隻有皇甫修文麵前有這一盤。
皇甫修文把它賞給紀星華,既是為了打破現場僵硬的氣氛,也是為了表達自己對紀星華的另看一眼,好叫沃冷荷心中有數,不要做過火讓他難堪。
眾目睽睽之下,紀星華接過那隻白瓷盤,臉上笑容的僵硬和沃冷荷的表情有得一拚。
先前他還隻覺皇甫修文突然抽風有毛病,現在乾脆在心裡直接開罵,把皇甫修文的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一遍。
他完全搞不懂皇甫修文把自己叫過來是為什麼。
就為了賞這碟荔枝?皇甫修文完全可以叫下人端給紀星華!
現在這樣做,反倒讓紀星華深覺丟臉!
忍住。
忍住!
紀星華在心裡默默告誡自己,還不到和皇甫修文翻臉的時候。
至少在鳳院會武的人中,他還有十幾個沒“臨幸”過。更不用提都是女子的凰院了。尤其是沃冷荷,身為六壬書院院長之女,她的武功起碼不在岑南之下。那她的內力應該也不少。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現在都不是放棄這麼好的“糧食集中營”的時機。
這般做了好幾次心理建設,紀星華的怒火才終於平息下去。
然而就在他轉身要離開時,沃冷荷突然開口:“我也很喜歡妃子笑。這盤能給我嗎?修文?”
她略過了端著果盤的紀星華,徑直看向身旁的黑衣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