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青年打了個寒噤, 麵對紀星華平靜無波的眼神,知曉這位公子並未開玩笑。
他本就不是什麼性情堅韌不拔之輩, 之所以會被挑中執行這趟任務,一是因他的相貌氣度出眾, 且與其他嬌軟柔弱的小倌不同;二便是他貪生怕死, 又喜好錢財。上麵的人發話若是能將這杯酒給眼前這位公子灌下, 不但會放他離開, 還會送上黃金萬兩。
現在麵對紀星華的生死威脅, 黑衣青年也不敢想什麼萬兩黃金了,還是活下來最重要。再說了, 這位公子也給出了退路,承諾讓他跟在他身邊, 話外音就是願意庇護於他。
有了退路, 黑衣青年更不願去死, 連忙點頭答應, 又討饒道:“公子, 不是我想害您,這是榮媽媽吩咐我做的。我哪有那個膽子毒害您。”
紀星華手勁並未徹底放鬆:“酒裡放的什麼藥?”
黑衣青年搖頭:“媽媽隻讓我給您灌酒, 旁的沒說。對了, 這也不是穿腸毒藥, 不然我也不敢端給公子您啊!要知道為了避免您懷疑,我也是需要跟您一起喝這壺酒的!”
他正是知曉這一點,才鋌而走險答應下來。否則這位公子喝下他送的酒當場暴斃,這條人命絕對要算在他頭上。本朝律令和江湖規矩都是以命抵命, 若是這位公子死了,自己也要為他抵命!到時候無論報酬有多大,這筆買賣都不劃算!
紀星華心知穆承安就算要給自己下藥也不會是立刻暴斃的毒藥,否則皇甫修文那邊就過不去。
但他看看那壺酒,思索片刻,還是抽手將酒壺端來,壺嘴塞進身下青年口中:“口說無憑,既然是你端來這壺酒,你就負責清理了吧。否則等你回去,你家主人也不會放過你。”
黑衣青年瞪起眼睛,剛要扭頭掙紮,聽到後一句話,不由卸了力。
公子說的有道理,榮媽媽派自己過來給人灌酒,結果自己端著滿滿一壺酒來了,又端著滿滿一壺酒去了,媽媽和媽媽背後的人肯定要不高興。他們一不高興,肯定就要自己倒黴。
黑衣青年打了個激靈,不知不覺就鬆開了嘴。待到冰涼酒液入喉,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不對啊!
這酒裡到底是不是穿腸毒自己也不知曉,全聽榮媽媽說的。這萬一要真是,自己豈不是死翹翹了?!
黑衣青年趕緊掙紮,可惜已經遲了一步,最後一口酒已被灌入口中。沒等他吐出,掐住他喉嚨的那隻手不知道在他脖子哪裡按了一下,黑衣青年的咽喉就自己張開了,讓最後一口藥酒滑入腹中。
直到這時,脖子上的那隻手才施施然離開,酒壺也咯地一下重新放回托盤上。
黑衣青年手腳發軟,臉色發白,攤在桌上一動不動。
過了片刻,他發現自己完好無損,手腳自如,才慢慢爬起身,用袖子擦掉嘴角酒漬。因剛剛喝得太急,還打了個就嗝。
剛在地上站定,就迎上對麵公子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來你自己也不確定嘛,不然怎麼小臉白成這樣。”
黑衣青年不敢辯駁,隻得衝他訕笑。
“行了,回去吧。”紀星華擺手,卻見黑衣青年還站在原地不動,“還有事?”
黑衣青年躊躇一下,還是毅然決然開口:“公子不說願意收留我在身邊嗎?”
“那也不是現在。”紀星華坐在桌子旁邊,以手支頤,托著臉頰笑,“還需你回去稟報已成功完成任務。我明日要去華山上參加武林盟主大會,到時候你便找借口偷溜出去隨我上山。待我得勝結束,你就跟著我吧。”
黑衣青年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安全:“可是……”
“怎麼?現在就不聽話了?!”
剛才還言笑晏晏的公子突然轉了臉,一臉的凶神惡煞,唬得黑衣青年再多的話也咽回肚中。好在在他臨走之前,公子又問了他名字,好歹讓黑衣青年稍稍放定了心——會問名字,說明公子起碼是對自己的生死上了心的。就算是做戲,也叫他有了幾分安全感。
也不知是名為墨竹的黑衣青年回稟得太好,還是穆承安對自己手下的忠心太過自信。
在墨竹走後,紀星華一整晚都沒再被騷擾,他特意拜托老祖宗幫忙警示以及其他的後招都沒派上用場,這叫紀星華反倒若有所失。
容羽一直沒對他的種種行動有所質疑,隻在天快亮的時候,警告了一句:“不要太過輕敵。”
結果紀星華搖頭道:“我這不是輕敵。”
“哦?”
“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紀星華擲地有聲,麵龐迎著從窗戶中透進的曦光融融有光,尤其是一雙桃花眼,又亮又有神。
容羽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詭異的欣慰,叫他失笑一瞬,旋即化為一縷青煙回到朝天戒中。
他消失得太快,沒留意到紀星華刹那間的失神。
直到眼前徹底空了,紀星華才捏緊拳頭起身。
剛才紀施南的那一笑,叫他下定某個決心。
先前紀星華還在猶豫到底要對紀遠使多少力。現在他決定了,要用十成!絕不留手!
這是對對手的尊敬!相信若是紀遠知曉實情,也會讚同他的決定!
紀遠:嗬嗬!
他作為紀星華今日的對手,一點也沒為對方的心狠手辣感到榮幸,反而難以置信!
剛一個照麵,紀遠就被紀星華一招打懵了。
這紀星華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之前看他對戰時,也沒有這麼不留情麵啊?上來就對著自己的臉招呼?
剛才要不是自己躲得快,就被他打中了。
就算紀遠臨時閃身躲開,但紀星華的拳風還是從前者臉頰邊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