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魔窟內邪氣縱橫,危險難測,孔祭一路行來不見任何活物,這突然冒出的小男孩不用腦子想都有古怪。
可那又如何呢?
就他如今這個身子,這幅境況,隨便來個人都能殺了他他還不能反抗,就算猜到這小孩有問題,他又能怎麼辦?
所以,孔祭依然躺在地上沒動彈,吐掉最後一口殘血清空口腔:“快死了。你要是想吸髓敲骨就快動手吧,不然再等下去我就徹底涼了。”
容羽嘴角一抽。
他把他當成了什麼?
就算自己要奪他生氣需要用“吸髓敲骨”這麼低端的手法嗎?!
容羽思緒一頓,忽然發現了不對勁。
以前隻知道自己在這個任務世界當過魔尊,原來是這麼凶殘的類型嗎?
容羽想想,又恍然。
是了,以前在他心中這一切都隻是數據,自然行事肆無忌憚,怎麼方便怎麼來,怎麼逼真怎麼做。
現在心境產生了變化,對待此間人事的態度也變了。
容羽進行了深刻的自我反思,落到孔祭眼中,那就是這“孩子”聽完自己的話後陷入沉思,開始思考從哪下嘴。
孔祭眼一抽,身上不由自主地地發涼。
他看看南海俊秀的臉蛋和漆黑的眼睛,很難想象待會對方會露出怎樣猙獰的真容。
猙獰向來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突如其來且具有對比性的衝擊。
於是孔祭斟酌了一下,再次開口:“麻煩你待會動手時提前說一聲,好叫我有個心理準備。”
容羽回神,先是無語,隨後欣賞。
沒辦法,能坦然麵對生死的人總是有勇氣的。
而有勇氣的人向來找人喜歡。
他背著手,不緊不慢地繞著孔祭轉了一圈,最後在對方冒冷汗的視線中粲然一笑:“起來,拔劍。”
“什麼?”孔祭有點沒回過神,也有可能是因為身上傷口太多,失血太重,導致大腦反應遲鈍。
容羽耐心重複:“起來,把那柄劍□□。”
他衝孔祭不遠處的鏽劍努努嘴。
孔祭沉默了一會兒,想說什麼,最後又沒有說,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艱難翻身撐起。
孔祭傷得很重,自從落入萬魔窟後,一路走來又不吃不喝不休息,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已到了極限。
是以他憋著一口氣,也隻是將上半身從黑泥地上抬起,拖著兩條腿在地上,最後用手扣著地麵膝行至劍身前。
這樣的姿勢很狼狽,很不好看,但很省力,至少在此時叫孔祭省下過多力氣去拔劍。
手握劍柄之上,孔祭屏住呼吸,朝上發力。
“砰!”的一身,是他翻到在地,臉上的錯愕一覽無餘。
搞什麼?
望著頭頂的血色天空,孔祭滿腦子隻有這一個念頭。
隻因拔劍的過程實在太順利,太簡單,太……
總之,跟他想象的有很大出入。
結果他自己還因發力過猛,反而失了重心,重新倒回滿是腥臭的泥土中。
一張臉出現在錯愕中的孔祭上方。
還是那個孩子。
擁有一張和孩童稚齡不相符的眼神的孩子。
對方居高臨下地盯著孔祭,表情有些複雜:“你還是很幸運的。”
放屁!
他還幸運?!!!
心中忽地騰起一股怒氣。
孔祭剛要反駁,卻是眼前一黑,再次暈了過去。
這一暈,真是昏死過去,沒有任何意識。
等知覺慢慢恢複,孔祭才察覺到臉上冰涼涼的,渾身發冷,耳邊一片嘈雜。
他眼皮極其沉重,身上也是如此,仿佛壓了千斤巨石,偏偏還到處酸痛發脹,那種滋味簡直沒法形容。
孔祭隱隱有種感覺,隻要這時候再放鬆,一切的痛苦都能離他遠去,他能陷入永恒的無知無覺中。
在此時痛苦的對比下,無知無覺也像是一種安寧。
可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他還大仇未報!還有仇人在外逍遙!
他不甘心!!!
沉沉覆蓋的眼皮開始劇烈顫抖,原就緊咬的牙關繃得更緊,連脖子上的青筋也一一浮現。
孔祭感覺耳邊的嘈雜聲越來越清晰,臉上、身上的冰冷也越來越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