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陸雲挽的話音剛一落下,遠在另一架星艦裡的人魚額間忽然傳來了一陣劇痛。
他學著人魚說:“抱歉,一時衝動而已。”
緊接著,尖叫還沒有發出,便徹底被那個人魚咽了回去。
在生命的最後一瞬,那個人魚瞪大了眼睛,而心中則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自始至終,陸雲挽骨子裡仍是那個星際最危險的攝政王,從未有過變化。
“死了。”
星艦上,陸雲挽淡淡地對楚玄舟說。
他的語氣沒有一點波瀾,就像自己剛才隻是不小心拍死了一隻蒼蠅似的。
然而這一刻,彆說是遠處的帝國聯合軍團了,就連楚玄舟的眼眸都被驚訝填滿。
……陸雲挽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這個時候,坐在沙發上的陸雲挽終於緩緩站了起來。
他轉身笑著看向楚玄舟,並輕聲說:“陛下,這是我的新實驗。”
楚玄舟頓了一下這才意識到——陸雲挽最近幾次來洛厄爾星,並不隻是為了精神力輔助治愈實驗。
這位精神力滿值的星際傳奇人物,直接通過精神力入侵了其他飛行器,並以那架飛行器為載體,殺死了對手!
直至今日,陸雲挽未曾停下他的腳步。
——
在帝國眾人的期待下,那個已經刻印在他們腦海中的日子終於到來了。
早在婚禮開始前七天,首都星外的航道上就陸續停滿了機甲。
而到了當天,整顆星球外更是被圍得水泄不通,甚至就連光線都被堵到了一邊。
還好按照帝國的習慣,婚禮一般在晚上舉行,故而這些飛行器也沒有造成多大的影響。
……才怪啊!
雖然飛行器的存在並不影響照明,但是坐在衣帽間的陸雲挽還是被這狀況的景象搞得緊張了起來。
按理來說他當了這麼多年的攝政王,早就已經見慣了大風大浪。
但是看到這麼多飛行器,陸雲挽的心情竟然又一次忐忑了起來。
同時他再一次恍惚了一下……自己竟然真的會和某一個人在一起?!
想到這裡,那種不真實感再一次湧上心頭。
最開始的時候,將人類沉重的未來壓在自己肩頭的陸雲挽沒有時間,也完全沒有精力去想這件事。
而後來,他則因為擔心拖累到彆人,不敢去想這件事。
最後……也不知道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和楚玄舟在一起了。
“陛下?”
見陸雲挽一直看著窗出神,負責為他整理禮服的侍官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開口提醒、
陸雲挽頓了一下,這才意識到這聲「陛下」叫的是自己。
彆說,還怪不適應的。
說來帝國規矩眾多,其中有些比較特殊。
例如帝國與它的最高統治者,其實都是沒有固定稱呼的——這是當初創建它的人魚特意做下的安排,這意味神聖、至高、永恒,不必與其他人或者國度作區分。
像是「皇帝」之類的稱呼,隻是民眾私下會叫而已。
按理來說,「陛下」這兩個字應該也隻有楚玄舟可以用才對。
但是那天帝國禮儀官卻對全星際說:今後陸雲挽也將會是帝國的「陛下」。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聽到這裡,全帝國甚至於全星際都知道:未來陸雲挽絕不會像帝國曆代君主配偶那樣,以「附帶」的身份存在,而是成為這個巨大且仍在不斷擴張的帝國的另一位主人。
這對其他人來說或許是難以想象的殊榮,但是一切落在陸雲挽的頭上,卻又是那麼的理所應當。
沉在首都星海底的巨鐘再次敲響。
低沉的隆響傳遍整顆星球。
聽到這裡,陸雲挽總算是徹底將視線收了回來,並將視線向鏡子裡的自己落去。
接著他的目光中忽然閃過幾絲不自然的情緒。
和以往都不一樣,這一次陸雲挽穿著一件白色的禮服。
這是楚玄舟親自設計的。
在陸雲挽看向鏡子的那一瞬間,他身邊的侍官也將視線落了進去,同時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忽視的驚豔。
儘管從陸雲挽出現在帝國政治舞台上那一瞬起,他們就知道這個人類的長相有多麼的驚豔。
但是這一刻,當陸雲挽換上白衣,他才發現除了精致穠麗的五官外,陸雲挽的身上竟然還有一絲從前沒有注意過的神聖氣場。
他骨子裡帶著的倨傲與矜貴,更是被這一件白色禮服放大。
禮服的款式和上次那件黑色的差不多,但華麗程度起碼要再多十倍。
綴滿了寶石白色的單肩披風,從陸雲挽的手臂落下,在地上微微摞積,如泉水般美好。
他頓了一會,就在準備離開的那一瞬,忽然抬手緩緩地解開了襯衫最上方的一顆紐扣。
站在陸雲挽身邊的侍官瞬間瞪大了眼睛。
細白如玉的鎖骨露了出來,然而比鎖骨更加奪目則是上麵那一枚深深的咬痕……
站在陸雲挽身邊,為帝國服務了幾十年的侍官都不由睜大了眼睛。
他不會認錯!
這是齒痕……甚至於絕對是人魚的齒痕!
人魚……那不就是陛下嗎?
想到這裡,擁有良好教養、往常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侍官,也忍不住默默在心中說了一句「臥槽」。
陸雲挽知道他在做什麼嗎?!
他打算在全星際人的注視下,露出楚玄舟留在他肩上的齒痕?
這還是從前的那個攝政王嗎?
就在身邊的侍官震驚之時,陸雲挽就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輕輕地將手放了下來,並對他說:“走吧。”
“是,陛下。”
一身白衣的陸雲挽緩步走出了衣帽間,白色的單肩披風隨之鋪開,如一掛冰瀑灑在地上。
而點綴其上的寶石,則是宇宙無數星辰。
走廊上的水晶燈,將陸雲挽的皮膚照的白皙將近透明。
而同樣是在這燈光的照耀下,陸雲挽耳垂上那枚如紫色眼淚般懸在這裡的飾物,也肆意的發出了光亮。
周遭靜默無聲,所有人都在目不轉睛地看著陸雲挽。
半分鐘後,黑色的機甲緩緩落下,優雅的朝陸雲挽張開了手臂。
陸雲挽的心臟忽然快速跳動了起來。
而就在陸雲挽準備登上機甲的那一瞬,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一道虛影……
“你們……”
陸雲挽一臉恍惚地朝那個方向看去,而原本好好的眼睛,也忽然泛起了微紅。
陸雲挽看到,自己的父母、陸斯容,還有老師,甚至於曾經跟隨他最後又死在沙場上的戰友與下屬,竟然又一次「出現」在了走廊的另外一頭。
可是和以往的幻覺完全不同。
這一次他們並不是帶著咒罵來的,更沒有給陸雲挽帶來熟悉的疼痛。
所有人微笑著站在不遠處,以欣慰、期待還有驕傲的目光看著陸雲挽一步步走向機甲。
這一瞬,陸雲挽的思緒忽然飛遠。
恍惚間他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個午後——自己啟程登上懸浮器,打算離家去往磐均星第一軍校的那一刻。
陸雲挽的家人同樣這樣注視著他。
時過境遷,眼神還是那個眼神,但是其餘的一切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
這一次陸雲挽麵對的不再是未知與困境,而是被他自己牢牢握在手中的人生。
“爸媽……”他輕聲念著。
陸雲挽的理智告訴自己,這或許和從前一樣,都隻是自己的執念和幻覺。
但同時他又忍不住想——如果說超級光腦能夠捕獲前子場的話,那麼比光腦更加偉大的大腦,為什麼不可以呢?
陸雲挽的心亂了一瞬。
似乎是看到了這一點,遠處的人笑著對視一下,最後終於依依不舍地抬起了手,並輕輕地朝他揮動。
——再見。
——再見陸雲挽。
“陛下?”
一直計算著時間的禮儀官忍不住再次上前提醒陸雲挽,而他則垂眸笑了一下,輕輕搖頭說:“好了,走吧。”
……我也是有家人祝福的人了。
黑色的機甲騰空,向著帝國的宮殿飛去。
像是一朵大大的黑色玫瑰,綻放在首都星的上空。
伴隨著一陣陣鐘鳴,機甲停在了露天的聖殿中。
陸雲挽走了下來,而背對著他的楚玄舟,也在這個時候於黑夜中緩緩地轉過了身。
這一次,那雙漂亮的紫眸裡不再有偽裝。
緊張、忐忑、期待、驚喜與幸福一起湧了上來。
陸雲挽朝楚玄舟笑了一下,一步步向他走去。
此時首都星的夜空上是來自星際各個角落的飛行器,它們的存在遮擋了天幕,同樣卻也化作星辰,於陸雲挽的頭頂閃爍著。
在陸雲挽向楚玄舟走去的瞬間,無數飛行器一同點亮了明燈,靜默著祝福著。
來自無數人魚與人類的燈火,將幽深的大海照得如寶石般剔透,同樣照亮了陸雲挽的前路。
荊棘塞途、榮辱浮沉通通化為曆史。
——從此黑夜不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