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在說這句話的同時,楚玄舟還一點一點地捏緊了陸雲挽的手腕。
無法忽視的痛意逼著陸雲挽正視這句話。
攝政王沒有給任何人說過，這句話曾一度是他的夢魘。
陸雲挽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
病痛生生的剝去了他的偽裝，陸雲挽罕見地將答案都寫在了臉上。
……變得和人魚一樣,這是陸雲挽最為憎惡的形容。
他咬緊了牙關。
就在這個時候，陸雲挽的眼前又一次生出了幻覺。
他的家人,還有故去的戰友,一個一個出現在了眼前。
所有人都厭惡地看著陸雲挽——就像看一個人魚一樣。
“你們……”陸雲挽下意識開口,他的聲音無比沙啞。
明明早就知道眼前這一切隻是幻覺,可這樣厭惡的目光還是令陸雲挽無比恐懼。
鴉羽般漆黑的睫毛微微顫抖,陸雲挽的呼吸亂了。
這一切全部落在了楚玄舟的眼底。
結合那個醫生說的話，他立刻意識過來陸雲挽絕對是又一次生出了幻覺。
……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過分了。
楚玄舟看上去非常體貼、溫柔，但實際這些都隻是他的偽裝，本質上來說楚玄舟是一個無比以自我為中心的人。
可是這一瞬，看到陸雲挽的樣子之後,楚玄舟居然發自內心地生出了愧疚感。
他忽然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與陸雲挽說話。
要和他道個歉嗎？
少年的搖擺了起來。
而還沒有等他做出決定,沙發上的陸雲挽忽然深吸一口氣，緩慢又堅定地將視線移了過來與楚玄舟對視。
——在短暫的失態之後,攝政王迅速恢複了理智。
“所以呢？你對我說這些做什麼。”
陸雲挽的五官過分精致漂亮，沒了慣常的微笑偽裝後,看起來竟像是個光腦製造出的虛擬人物。
楚玄舟不由恍了恍神,他停頓了一下這才說：“戒掉藥物。”
“戒掉？”陸雲挽先用稍微誇張的語氣重複了一遍,接著忽然笑了起來，“哈哈哈戒掉藥物？咳咳……殿下,這是藥物，不是糖豆。”
陸雲挽沒有多說,然而他的所有表現,卻分明是在嘲笑楚玄舟的幼稚。
陸雲挽的語氣同樣也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在之前的那段時間裡,楚玄舟表現得非常冷靜、理智。
他沒有那些所謂的人魚貴族的架子，做的一切都是指奔著利益最大化去的。
按理來說，楚玄舟得知自己的身體出現這麼大的狀況，怎麼說也應該和自己做個交易才對。
可是他竟然提出了這麼奇怪的要求？
陸雲挽不由有些失望——這不是一個未來星際統治者該做的事。
並且他也並不打算答應楚玄舟的要求。
……這種東西那是說戒就能戒的？
陸雲挽沒有多說什麼，但楚玄舟卻讀出了他的想法。
緊緊按在陸雲挽手上的那根拇指不安分了起來，它輕輕在人類的腕上滑動，帶來一陣冰冷與酥麻的感覺。
陸雲挽下意識想要將手從楚玄舟的手中抽出，但身為一個重病中的人類，他的力量當然沒有辦法和人魚相比。
“你沒有選擇，”楚玄舟的話語強硬，但語氣卻無比溫柔，矛盾的元素糾纏在一起，聽上去格外危險，“如果不想讓我將您的狀態公之於眾的話，您隻能選擇配合。”
陸雲挽不對自己身體恢複抱任何期望，可是他的尊嚴更加不允許自己在這個時候暴露脆弱。
……尤其是被人知道他和人魚一樣出現了藥物成癮的情況。
醫療艙裡麵突然安靜了起來。
兩人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可能是幾分鐘，又可能隻有十幾秒，陸雲挽終於開口打破了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好。”他說。
攝政王從來都是一個果斷的人。
陸雲挽迅速在腦海中分析利弊，並作出了最利於自己的決定。
而這個答案也令楚玄舟滿意。
少年笑了起來，他一點一點鬆開了陸雲挽的手腕。
就在陸雲挽以為楚玄舟終於玩夠了的時候，沒想對方竟然變本加厲：“攝政王不展示一下自己的誠意嗎？”
少年一臉理所應當。
誠意？
如果今天跟自己說這句話的是其他人魚，那陸雲挽可以確定，對方絕對是想要從蒼芮星這裡狠狠地撈一筆。
但是陸雲挽知道，楚玄舟不是這樣的人。
“你想要什麼？”他問。
“很簡單……”楚玄舟總算一點一點站了起來，他將視線轉向一邊的光腦落去，然後笑著朝陸雲挽眨了眨眼輕聲說，“可以自由出入蒼芮星的權限。”
陸雲挽：“……”
他要的怎麼是這個東西？！
全星際都知道蒼芮星是陸雲挽的私人星球，除了陸雲挽本人以外，隻有他唯一在世的弟弟陸斯容擁有最高級權限。
聽到對方的話後，陸雲挽甚至沒有先考慮自己的安全問題，而是忍不住想：楚玄舟的要求完全越界了。
楚玄舟並不知道自己的計劃，對少年來說自己隻是見過幾麵的“陌生人”而已。
他為什麼要乾涉自己的治療，甚至還對自由出入蒼芮星的權利感興趣。
……陸雲挽是一個非常注意個人隱私和私人空間的人。
無論是出於安全還是任何一個方麵考慮，他都不想為楚玄舟開放這個權限。
雖然陸雲挽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來特殊的情緒，但是長久的沉默還是讓楚玄舟讀出了答案。
少年忽然皺眉，他裝作難過地看著陸雲挽說：“您連這一點信任都不願意給我嗎？”
楚玄舟是故意的。
他們彼此都知道，眼前這個少年絕對不是會因為這種無聊的理由而“悲傷”的人。
但是陸雲挽去卻後知後覺地發現：……他似乎真的吃這一套。
楚玄舟沒有落井下石，那麼自己自然也要給出一點誠意。
“好。”疲憊不堪的陸雲挽不想再多於楚玄舟糾結這些問題，他緩緩閉上眼睛，又一次陷入沉睡。
因此陸雲挽沒有看到，在他合上眼的那一秒，楚玄舟的目光變得溫柔……且滿含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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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知道陸雲挽糟糕身體狀況的人總共隻有三個，且全都在菲利克斯星上。
而這三個人裡，恐怕隻有楚玄舟一個人堅信陸雲挽的身體能夠恢複。
另外一邊，雖然不至於像陸雲挽一樣消極怠工、敷衍配合，可那個研究人員也一點也不認為自己能夠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
但是有沒有信心做是一方麵，要不要做就是另一方麵了。
在楚玄舟的“壓迫”下，這名來自菲利克斯星地下黑市的研究人員還是費儘心思，按照陸雲挽的症狀和目前情況研究著適合他的治療方式。
兩天後，菲利克斯星地下黑市。
身穿黑色睡袍的人類獨自坐在裝修豪華的套間的臥床上，他臉色依舊蒼白，看上去病懨懨的沒有多少精神，但身上的氣勢卻半點不落於下風。
“所以說楚玄舟殿下，你該不會是要借著治療的名義，將我非法扣押在菲利克斯星上吧？”
陸雲挽已經在菲利克斯星這裡待了兩天多的時間，在這期間他的狀態時而時壞，但好歹已經不會再像之前一樣陷入昏迷了。
從昨天開始，陸雲挽就一次又一次地向楚玄舟提出離開菲利克斯星的要求。
但是少年始終沒有給他答複。
這一次陸雲挽的話音落下後，站在床邊的楚玄舟忽然回頭緩緩坐了下來。
他慢慢將陸雲挽的手捧起，然後搖頭說：“再等等，等研究人員拿出治療計劃之後，我就和您一起離開這裡。”
說著還將一邊的薄毯披在了陸雲挽的肩上。
楚玄舟沒有什麼照顧人的經驗，但神奇的是麵對陸雲挽的時候，他卻有些無師自通。
他一眼就能看出對方的狀態如何，並且小心又體貼。
可陸雲挽並不吃楚玄舟這一套。
他微微皺眉說：“你還沒玩夠嗎。”
陸雲挽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不悅，這樣的情緒並不明顯，但是卻被屬於攝政王的強大氣場放大。
帝國的最高統治者隻是一個擺設，作為攝政王陸雲挽需要處理大事小情。
他已經說不清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休息過了。
在菲利克待了這段時間，遠遠超出了陸雲挽的計劃。
……更何況楚玄舟正處於上升期，無故缺席幾日工作，對他來說更不是一件好事。
楚玄舟雖然不知道陸雲挽心中具體在擔憂什麼，但他也清楚對方必須儘快離開這裡處理公務。
儘管如此，聽完陸雲挽的話之後，楚玄舟句還是裝作不曉得他說什麼似的低下了頭，少年的聲音有些落寞：“……我隻是想要確保治療計劃完美。”
陸雲挽的心微微一動。
下一秒，楚玄舟緩緩抬眸用濃紫色的眼睛看向陸雲挽。
窗外的光忽然照在深紫色的眼底，人魚的眼瞳一豎，看上去危險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