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陸雲挽並沒有多少時間陪楚玄舟玩這種無聊的遊戲,更加懶得去想對方到底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來。
坐在書桌背後處理公務的陸雲挽抬眸看了淡淡的楚玄舟一眼，便再次將注意力放在了光屏上。
“請便。”他笑了一下，非常客氣地對楚玄舟說。
話音落下之後,陸雲挽就當對方沒有存在時的繼續處理起了公務。
陸雲挽在刻意忽視楚玄舟。
他語氣雖然平淡，卻沒有半點隱去身上那迫人氣場的意思。
如果現在和陸雲挽共處一室的是其他人，早該被巨大的心理壓力所擊潰,忍不住離開這裡了。
可顯然,楚玄舟並不是一般人。
他像是沒有看到陸雲挽的刻意無視似的轉身,坐在了書房另一邊的黑色沙發上。
並在這裡靜靜地看著陸雲挽。
蒼芮星天空上如血的殘陽逐漸淡去，房間裡麵一點一點暗了下來,隻有陸雲挽對麵的光屏仍在散發著淡淡光亮，照亮了半個書房。
和那些派頭十足、無論做什麼事周圍都得等上一圈兒侍從的人魚貴族不一樣,陸雲挽非常喜歡獨處，往常他在書房裡批閱政務的時候身邊一個人也不能有。
所以陸雲挽並沒有像他表現出的那樣，真的將楚玄舟的存在完全屏蔽。
但這隻是一開始的時候。
楚玄舟安靜地坐在陸雲挽書房的沙發上，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時間久了陸雲挽也沒有精力去格外關注他。
工作時的攝政王總是全神貫注，高效率背後藏著的是無比的專注。
過了一兩個小時,即將處理完今天的政務的時候,陸雲挽已經徹底忘記房間裡除了自己以外還有一個人存在。
於是在又一陣幻痛襲來的時候，陸雲挽原本輕輕落在桌上的手下意識攥緊，眉頭也緊皺，並忍不住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房間裡響起了一陣輕弱的吸氣聲。
幾秒鐘之後,陸雲挽劇烈的咳了起來。
他左手虛握成拳抵在唇邊,用力咳了好幾下後忽然端起一邊早已冷掉的咖啡灌入胃中。
但這還不夠。
“咳咳咳……”人類“砰”的一下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重重地向自己的脖頸下方抓去。
僅僅一瞬，脖頸上蒼白的皮膚上就出現了紅色的印記，看上去格外刺眼。
來自外界的真實的痛苦,短暫地壓過了幻痛。
陸雲挽獲得了幾秒喘息的時間。
他又猛地將一口早已經冰冷的咖啡灌入胃中。
這一串的動作，全都發生在三五秒之內。
或許是因為陸雲挽平常實在太能忍，他獨處時的失態便顯得格外刺眼，甚至於令人恐懼。
“陸雲挽你在做什麼！”
下一秒陸雲挽的耳邊響起了一陣熟悉的聲音。
——坐在書房角落的少年突然站了起來，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胸肺間的痛意還沒有消失，陸雲挽的呼吸依舊急促。
聽到少年的聲音後，他才突然想起房間裡除了自己以外還有一個人。
……楚玄舟竟然還在這裡。
而且他剛才叫我“陸雲挽”？
無論是周圍的人魚貴族還是星網上的普通民眾，他們所有人都“陸雲挽、陸雲挽”的諷刺來諷刺去。
可是遇到陸雲挽的時候，卻隻能恭恭敬敬地叫他一聲“攝政王大人”。
陸雲挽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當麵稱呼過大名了。
他強壓下咽喉間的不適，皺眉看向楚玄舟說：“殿下，我和您似乎沒有這麼熟吧？”
陸雲挽的語氣堪稱冷漠。
他雖然沒有直說，但是楚玄舟能夠聽出：陸雲挽這是在送客。
他不想自己繼續在蒼芮星待下去了。
如果現在坐在楚玄舟麵前的人不是陸雲挽的話，他絕對不會關注那人是死是活。
……可換做陸雲挽，楚玄舟卻無法將病中的對方拋下。
少年裝作沒有聽出陸雲挽的言外之意似的走了過來，他看了一眼光屏上的時間，然後看著陸雲挽的眼睛說：“攝政王大人，時間已經不早了，您應該好好休息。”
光屏上顯示，現在是蒼芮星標準時間的夜裡十一點。
看到這裡之後楚玄舟才突然發現，陸雲挽一整個下午和晚上除了那杯早已經冰的不像話的咖啡以外，什麼東西也沒有吃。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嗎？
這個認知讓楚玄舟感到恐慌，甚至於還有一點點的憤怒。
但是已經熟悉陸雲挽性格的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將這些情緒表現出來。
在巨大書桌的遮掩下陸雲挽沒有看見，楚玄舟慢慢地攥緊了拳。
人魚尖利的指甲狠狠刺入皮肉，他沉默著以這樣的方式宣泄著自己的憤怒。
而表麵上，楚玄舟卻依舊微笑著看向陸雲挽。
他將剛才那個話題拋到了一邊，有些不好意思且夾雜委屈地看著陸雲挽說：“攝政王大人，我身無分文，離開軍部之後就一口飯也沒有吃過，已經餓了十多個小時。”
楚玄舟這完全不按套路來的發言，讓陸雲挽都疑惑地抬眸看向了他。
這個人魚究竟在想什麼？
“您知道的，我的所有積蓄已經在菲利克斯星花了出去……”楚玄舟的話就說到了這裡，接著還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陸雲挽：“……”
他就知道，楚玄舟果然是靠那幾億的星幣賴向了自己！
在疑惑他究竟是圖什麼之餘，一句俗語出現在了陸雲挽的腦海中“伸手不打笑臉人”。
無論楚玄舟來蒼芮星的目的是什麼，他既然選擇和自己裝，那麼陸雲挽也會適時陪他共同完成這出戲。
“好吧，”陸雲挽看著楚玄舟笑了一下說，“這是蒼芮星的榮幸。”
他的嗓音因剛才的咳嗽而變得沙啞，脖頸間的紅痕還沒有消除。
可在和楚玄舟演戲的同時，陸雲挽卻已經恢複了往常優雅的樣子。
這高高在上的模樣，和脖頸間暗紅色的脆弱的象征交錯著出現在楚玄舟的眼前。
人魚藏在書桌下的手攥得越發緊。
他發現……相比其優雅又虛偽的“攝政王”，對方脆弱又瘋狂那一麵似乎更為吸引自己。
眼前這一幕和當初陸雲挽站在高地上的送彆重合在了一起，彙成一幅畫卷，懸在了楚玄舟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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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沒有想到短短一分鐘後，就有一位侍從端著托盤輕輕走入書房，並將它放在了一邊的桌上，然後立刻退了出去。
楚玄舟的確已經有十幾個小時沒有吃過東西，但他並沒有像自己說的那樣餓。
隻不過剛才話已經當著陸雲挽的麵說了出去，那麼侍從將飯端來，楚玄舟當然也不能不做理會。
他轉身向書房的另一邊走去，可是還沒走幾步路，楚玄舟的腳步便突然一頓，甚至於臉上的微笑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什麼東西？
這就是蒼芮星上的晚餐？
楚玄舟忍不住皺眉，向眼前的東西看去。
白色的骨瓷盤上靜靜地放著一支膏狀物……這東西楚玄舟從前見都沒見過，但這些年卻對它很是熟悉。
“……營養膏？”幾秒鐘的停頓之後，少年終於將它的名字念了出來。
這東西是機甲上常備的，士兵外出作戰時會食用這種味道不怎麼樣，但卻最大限度地滿足人體正常活動所需營養和能量的“新型食物”。
大多數人都不願意吃這種東西，隻要作戰時間短，他們都會選擇餓著。
楚玄舟也是這樣。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擁有著帝國最高行政權力的攝政王陸雲挽，不但會在戰場上吃這玩意，甚至於將它當做晚餐？
注意到楚玄舟不可置信的表情後，陸雲挽這才想起自己剛才隻隨手給外麵的人發了一個送餐的信息，並沒有說明這是給楚玄舟準備的晚餐。
所以等候在書房外的侍從還以為是他自己餓了，直接將陸雲挽平常吃的營養膏給拿了進來。
陸雲挽還以為楚玄舟以為自己故意怠慢他。
實際上陸雲挽真的沒有在這方麵為難眼前少年的意思：不隻是因為楚玄舟是未來星際的統治者，更是因為陸雲挽不屑於使用這樣下作的手段。
“他們誤會了我的意思，”說話的同時陸雲挽微微皺眉看向那盤營養膏，“我會要求他們重新為你準備的。”
“不。”
“不用……”楚玄舟突然看向陸雲挽的眼睛，然後緩慢又沉重地問，“你平常就吃這些？”
陸雲挽沒有正麵回答楚玄舟的問題：“我不想耽誤太長時間。”
“可這是生存必須。”楚玄舟格外執著。
陸雲挽也懶得與他再說什麼，隻見攝政王笑了一下，他一臉無所謂地說：“僅僅是忙的時候才這樣，我不想這些無聊的事情耽誤工作時間。”
陸雲挽沒有說謊，他當然不是沒有味覺的人。
隻是就像他剛才說得一樣，攝政王的工作又多又雜，而陸雲挽本人的狀態也時好時壞。
他一天之中的有效工作時間是有限的，而為了儘可能地保持狀態，陸雲挽當然不會讓用餐過多占用自己的時間。
楚玄舟突然沉默了。
……在他看來陸雲挽的行為完全等同於自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