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理論上來說,皇室軍團完全聽從楚漳的指揮,是獨立於軍部的存在。
但是現在宴會廳上發生的一切卻表明——身為攝政王的陸雲挽,可以毫無障礙地調配這支力量。
陸雲挽沒有隱藏著一點,而眾人竟然也不感到意外。
透過宴會廳一邊幾十米高的巨大落地窗他們看到,此時外麵已經滿是飛行器。
很顯然,剛才的刺殺徹底激怒了攝政王,此時他正派人在這裡展開地毯式的搜尋。
剛才被人從外帶進來的幾名皇子皇女,站在了宴會廳的前方。
看到窗外的景象後,他們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甚至有膽子小的人已經渾身顫抖,牙齒也不斷地打著磕絆。
……宴會廳裡麵沒有人說話,眾人的耳邊隻剩下了自己的心跳聲。
就像陸雲挽猜測的那樣,楚玄舟已經在軍部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勢力,但他還是太過年輕,根基尚淺。
首都星對他來說是一塊全新的地圖。
在這群人被帶進宴會廳之前,楚玄舟的的確確不知道他們心裡在打什麼算盤。
而現在看到他兄弟姐妹們這驚恐萬分的樣子,楚玄舟卻一下就猜到了發生了什麼。
……他們想要在首都星殺了自己,陸雲挽提前收到了消息,並選擇以這樣的方式打斷對方的計劃。
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在這一瞬間,楚玄舟完完全全忘記了自己是這場宴會的主角,他的視線粘在了陸雲挽的身上。
人類的臉色比紙張還要蒼白,纖瘦的身影與周圍的人魚格格不入,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陸雲挽麵帶微笑,平靜地注視著宴會廳。
然而雖然服用了凝血藥物,但是他身上的傷口實在太大,直到這個時候仍有血液向外冒著。
楚玄舟看到,陸雲挽的鮮血染透了他大半邊身體。
血液順著他的手臂自指尖滴落,發出規律性的“啪嗒”聲響。
……在楚玄舟的眼裡,那是生命的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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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外的飛行器越聚越多。
密密麻麻的一片,將外麵的景色完全擋了起來。
不僅是如此,還有無數荷槍實彈的士兵從外小跑進來,將宴會廳裡的賓客結結實實的圍在一起。
少年聽到,不遠處的人群中傳來了一陣啜泣聲——陸雲挽還沒有發出命令,但是眼前一切所產生的巨大壓迫感,已經擊潰了那幾個人魚的心理防線。
聽到這個聲音,陸雲挽也懶懶地將視線移過去。
不過他什麼也沒有說,隻是稍微調整了一下站姿,將手杖換到了另外一邊,用來支撐愈發虛弱的軀體。
血液順著罌粟花藤向下蔓延,為手杖編出一張血色巨網。
沒過多久就在下方聚成一灘。
象征帝國最高行政權的手罌粟杖,與代表人類脆弱的血液擁.吻在一起。
極致的強大與羸弱是那麼的矛盾……卻都屬於陸雲挽。
站在他身邊的艾忒溫早已經緊握雙拳,可是陸雲挽依舊一臉平靜地站在這裡,好像剛才受了傷的人不是他一樣。
這一幕烙印在了楚玄舟眼中。
少年心底的那個聲音,一遍又一遍催促著他到前方去,站在陸雲挽的身邊將對方帶離這裡。
然而殘存於楚玄舟腦海之中的最後的一點理智卻告訴他:自己不能那麼做,絕對絕對不能辜負陸雲挽……
楚玄舟終於了什麼叫作“度日如年”。
搜查活動還在繼續。
猶豫半晌,艾忒溫突然咬著牙退了出去。
知道攝政王並不想暴露自己糟糕狀態的他站在宴會廳之外,給陸雲挽發去了文字信息。
“攝政王大人,請您坐在沙發上休息。”
陸雲挽身邊的光腦上,有文字隨之浮現在了上方。
他看了一眼卻沒有理會。
陸雲挽依舊固執地站在這裡。
隻有陸雲挽自己才知道,因為失血過多,此時他的眼前已經漆黑一片。
彆說是坐在沙發上,甚至於像剛才那樣簡單地將手杖移動到另一隻手下,就已經耗費儘了他的全部力氣。
……更何況陸雲挽的傷口不止一個,剛才他特意衝自己開了幾槍,隻為了偽造出更加真實的襲擊感與混亂感。
現在他隻要稍稍一動,傷口便會再次撕裂,就連凝血的藥物也難以產生作用。
想到這裡,陸雲挽竟然忍不住垂眸笑了一下……
他的的確確並不懼怕死亡,但是在陸雲挽看來,現在並不是自己該死的時候。
此時,陸雲挽耳邊全是那些已死去的仇敵發出的嘲諷的叫喊:
“怎麼開了這麼多槍,你也覺得自己該死是不是?!”
“懦夫,有種朝著心臟開槍啊!”
“哈哈哈……去死吧陸雲挽!”
……
在咒罵聲中,陸雲挽仍舊固執地站在這裡。
甚至於伴隨著耳邊越發響亮的咒罵音,陸雲挽竟然笑著一點點地抬起了頭。
這一下整個宴會廳裡的人都看到了他的樣子。
——渾身是血的攝政王,微笑著注視著所有人。
眼前這一幕,令宴會廳裡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聯想到了古老的神話。
陸雲挽的形象與神話之中的死神或是修羅,完完全全地重合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陸雲挽的視線也落在了楚漳的身上。
依舊是那雙黑沉的能夠隱藏一切情緒的眼眸。
可是這一次楚漳竟然也從陸雲挽的眼底讀出了殺意與不屑……
這是與楚漳一貫印象中完全不同的陸雲挽。
——他懶得再偽裝了。
這個時候楚漳心中隨之生出了一種恐懼。
一直沒有說話的他突然清了清嗓子開口:“你——陸雲挽。”
楚漳的話打破了宴會廳裡的平靜。
已經逐漸被平靜的巨浪吞噬,隨之產生窒息感的人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以求借此得到喘息的機會。
向來為所欲為的楚漳心中竟也產生了恐懼。
狼子野心——他的心裡突然出現了這四個字。
哪怕並不關注帝國政治的他,也曾聽到有人用這個詞語形容過陸雲挽。
聽到這個形容的時候,楚漳嗤之以鼻。
直到現在,當他和所有人一樣被困在這個宴會廳裡的時候,楚漳這才意識到這四個字究竟代表著什麼。
——自己早已經徹徹底底地被陸雲挽架空了!
終於意識到這一點的楚漳喉結一澀,忽然什麼也說不出來。
可是見他沉默,陸雲挽卻問:“陛下,有什麼事?”
陸雲挽的語氣冷漠,裡麵沒有半點尊敬。
他的的確確懶得偽裝。
事發突然,今天陸雲挽直接暴露了自己能夠調配皇室軍團的事實。
既然這一點都已經被他明明白白地放在了台麵上,那麼在他看來,自己也完全不用再和楚漳客氣了。
楚漳剛才想說的話,完全被陸雲挽堵了起來。
他沉默片刻,終於一邊抵擋恐懼,一邊咬著牙說:“……這件事你一個人調查就好,我要回去休息。”
聽到他的話,陸雲挽瞬間不屑地笑了一下。
楚漳這個愚蠢的人魚,現在竟然連裝強硬都裝不下去了。
陸雲挽知道這件事的的確確與楚漳無關,放對方離開完全沒有關係。
但是他偏偏沒有這麼做。
楚漳的突然鬆口,對陸雲挽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隻見攝政王雙手扶在猩紅色的手杖上,似笑非笑地朝著楚漳看了過去。
……陸雲挽知道,全星際的人都認為他野心勃勃,並且一直不屑於覬覦著皇權。
很多年以前,陸雲挽還想過解釋。
但是現在他已經完全懶得再費口舌了。
陸雲挽隻曉得,既然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藐視權威,那麼不真正的藐視一把,豈不是虧大了嗎?
“陛下,”人類沙啞的聲音一遍地在巨大的宴會廳裡回蕩著,他滿是笑意地看著楚漳,然後堅定又緩慢地搖頭說,“抱歉,我不能放您走,畢竟現在沒有任何人能夠證明您與這件事沒有關係。”
陸雲挽的話音剛一落下,一群身著黑色軍服的士兵快步走了上來。
——這是衍微軍團的士兵!
他們怎麼來這裡了!
衍微軍團是陸雲挽直屬軍團,出於對陸雲挽的防備,這個軍團從來都是不能靠近首都星的。
甚至於就連最近的駐地都離這裡很遠。
可是今天,他們居然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首都星的宴會廳。
“你到底想做什麼!”看到眼前這一幕之後,楚漳徹徹底底的慌張了起來。
他一臉地向前走去,完全不顧陸雲挽剛才的話。
但是顯然,撞在槍口上的楚漳是不可能這樣輕易離開的。
他剛向前幾步,就被身著黑衣的士兵擋了回來。
“放我離開!”楚漳咬著牙對眼前的士兵說,“這是命令。”
然而站在他眼前的衍微軍團成員依舊一動不動,甚至於連眼睛都不多眨一下。
恐懼感如毒蛇,在楚漳的身體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