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問,我不喜此人,”張邈淡然道,當然他心說任何通過所謂唯才是舉起來的人我都不喜歡。
這條路,實乃是曹孟德過河拆橋了。
張邈念及此處笑了笑道:“你當初力舉曹操為刺史,領各郡平亂,以你的名氣人情為他奔走,怎麼現在又要反?難道是曹孟德不曾許你高官厚祿,前途無光,所以心生嫉恨?”
提及張韓,實際上也和陳宮有些關係,張邈始終認為,以陳宮當初力排眾議,受世家不解、名士惋惜的付出,戲忠那個位置應該是他的才對,又或者是荀彧的位置。
但卻調任去了守東郡,那這就耐人尋味了,曹操除了“唯才是舉”這個主張之外,還號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以此大任外姓之人,彰顯其胸懷。
這種排布,看起來就隻有一個解釋:曹操不信他。
“我隻是認可他用兵之能,卻有平賊之誌,但也的確害了邊公。”
“既害了,在下哭喪也哭過了,頹然而廢斷然不可,此虎因我而入兗,則當因我而驅滅。”
陳宮少年結交天下名士,家有淵源,早年推舉曹操是為了解決兗州亂局,但自己是心向邊讓的。
以邊讓為主的儒生,聽聞了“唯才是舉”的主張之後,當即覺得受到了侮辱,早年對陳宮識人之明的讚譽,就變成了責怪。
這裡還有一個乾係。
邊讓對於陳宮來說,亦師亦友,亦有舉薦之恩,這個恩情在當下比天子皇恩更大,不能有半點怠慢,曹操殺了邊讓,就注定被兗州儒林所痛恨,乃是水火不容。
陳宮想了想,就習慣性出軌了。
而他偏偏很有才華,一眼看出此時就是最好的時機,本州兵馬東征,而境內空虛,唯有濮陽重鎮布有夏侯惇兵馬,守城尚可。但想要擋住張邈和呂布兩人兵馬絕無可能。
張邈沉吟了許久,思考了這番話,緩慢道:“其實這不是你之過,你也沒有這等能力,公台不必把全責攬在自己身上。”
“讓曹操在兗州立足的是前東郡太守橋瑁、是前渤海太守袁紹、是濟北相鮑信。”
陳宮:“……”
他沒有反駁,可人心裡都有杆稱,他陳宮雖有些家資人力、文名武略,但作用比不上袁、橋、鮑等人他也是認的。
可當時他也傾儘了所有,儘力奔走外合,安撫了不少人的反對之意,才讓曹操迅速安然上位,得以出兵平賊。
但凡他當時有一點消極懈怠、陽奉陰違,都不會在邊讓死後如此自責。
因為殺死邊讓的屠刀仿佛有他一份力。
“明公,以你之能不該如此埋沒。”
“我知道,”張邈笑了笑,“不必激我,我知此時是最好的時機。”
兩人相視一笑,一拍即合,決定引呂布入兗州,領他脫離張楊的同時,可領得一席之地,他乃是武夫,性格並不多詐,對文臣更當是言聽計從。
此時兗州危難亂局剛定,所以算是最佳人選,或許有他在,便可得真正王圖霸業之機遇。
陳宮來獻的這一論軍略,無論何處都很合他的心意,隻有一點不實:張邈沒有十萬兵。
曹操在陳留軍屯三月,拐走三千多鄉勇,去年新丁不過幾百入營而已,況且還有棄走轉頭曹操處的那些人……
以典韋最為印象深刻。那個酒囊飯袋,現在居然也能護衛曹操左右。
……
鄄城。
黑夜之下,荀府的院落一角燈火高挑,內有燭火湊近於一案幾。
荀彧貼近在仔細觀察眼前的地圖,神情十分認真,而且眼眸略有晃動,顯然是驚訝於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標注和簡單的解釋。
還畫了細小的箭頭,至於山用三角狀代替,水則是波浪紋,畫出的小道更是清晰明了。
他震驚於這份畫圖的功力,震驚到不知該罵幾句還是誇讚,除了張伯常,他想不出這種東西還能出自誰之手。
在他麵前坐著的,是灰袍儒生程昱,胡須微飄,目光精悍,靜靜地等待荀彧回應。
“這些地圖,都是張伯常給你的?”
“不錯,”程昱點了點頭,鄭重的道:“確切的說,當時在陳留軍屯時,我們駐留了數月,伯常時而帶麾下宿衛與軍中先鋒營的騎兵出去探路,在下一直都以為伯常是懈怠瀆職,跑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