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來晚了。”
“你是?”
“我是尹瑜。”
“……”
雖然對尹瑜空降的這件事心知肚明,並且早已得知這位的特立獨行,但當司默真的穿著女裝來到《江湖》劇組時,眾人都覺得心情複雜。
尹瑜雖然麵容精致,但他們在娛樂圈見慣了美人,尹瑜這張臉美則美矣,卻也就是充當花瓶的作用,並不是那種個人風格明顯、直擊人心的美色。
直到尹瑜換了女裝,化了妝站在他們麵前時,他們才深切的感受到了衣裝對一個人影響之大。
如果說男裝的尹瑜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眼中含著說不出的風流。那麼女裝時的尹瑜便是靡顏膩理,容貌上多了一分豔色,被衣裝柔化的氣質把風流轉化為了含而不露的風情,讓人有臉紅心跳的感覺,也更易讓人生出綺念……
不知好壞的是,當這幅相貌與司默無形裡鋒利疏離的氣質相融,原本的靡麗之姿就變得超然拔俗了起來,然而他整體引人遐思的樣貌特征分明,這麼一變反而更容易招惹旁人的探究欲。
好在這個劇組裡都是些正常人,欣賞之色有,但不至於出現什麼病態情緒。即使有人看著黑色長裙下微露的瓷白膚色,有些心猿意馬,得知撩起裙擺後還能露出一隻鳥後,也像是被澆了盆冷水,瞬間冷靜了下來。
於是此時眾人得知尹瑜身份後,因著微妙的心思,表麵上竟都沒有對他的女裝癖好多說什麼。
還能說什麼,難道說女裝比本人更好看嗎?
所以雖然暗中鄙夷或嫉妒司默抱大腿的眼神依然不少,明麵上司默初入劇組卻沒遭什麼言語刁難。
導演也看到了他,他從頭到尾打量著穿著女裝的司默,愣了愣,不過很快反應了過來,揮揮手讓司默趕緊去上妝。
……
《江湖》講的是一個在皇帝昏聵背景下,主角一行人在上層權貴的無道亂局中衛道正義,破除陰謀的故事。而司默扮演的是一位名為陳懷玉的劍客。
陳懷玉的恩師受一位權貴的救命之恩,恩師死後,為了報師恩,他在權貴的命令下為他鏟除異己,殺人如麻,毀了劍道正義。內心的道德譴責下,他在戴上鬥笠時奉命作惡,刺殺忠良之臣,追殺主角一行人;在摘下鬥笠時行善贖罪,營救被賊寇擄掠的百姓,散儘錢財布施貧苦之人。最終因心中愧疚摘下鬥笠行刺該權貴,失敗而身亡。
司默剛拿到劇本時,料想得到這個角色應該有著係統的預設,這才讓他在職業上如此“本色出演”,不過在品質上,他自認道德敗壞,從來都是斬草除根,沒有陳懷玉那樣的反省。
於是換上白色古裝,化了妝後,司默看著鏡子裡自己硬是被整出正氣的樣子,覺得自己離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又近了一步。
顯然導演也對這位投資人塞進來的,演技差強人意,黑料倒是滿天飛的男演員沒抱什麼期望,心裡更是對估摸著會毀了這個好角色的司默懷有不滿。
他看著雖然在衣著上有了陳懷玉的樣子,但氣質形象完全不符的司默站在那裡,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叫了開始。
這是個長鏡頭。
就在那一刻,司默的氣質變了。
同樣是站著,他年輕而帶著銳意與活力的氣質變成了掙紮於恩情與道義的沉鬱,和背負人命、曆經世事的厚重,這些碾碎了再揉在一起,成了目承遠闊,外表冷峻沉肅,卻因眼前的孩子微彎了上身的一個人。
此時的司默就是陳懷玉。
“沒事了。”陳懷玉看著孩子,眼角微垂,一邊的嘴角向上拉起,來儘力使它變得像一個微笑的弧度。
這個孩子是被陳懷玉從賊寇那裡救下的。
陳懷玉的笑容淺淡而僵硬得不似笑容,卻在他向來麵無表情的臉上現出和氣,顯出他能展現的最大溫柔。
陳懷玉當了多少年的劊子手,就在內心掙紮了多少年。他沒有因多年的殺人行徑而麻木,心中始終存在著對劍道,對道義的追求,因此理想與現實的矛盾愧疚隨著歲月堆疊。這一切,讓他在和眼前的那個孩子說話時,語氣裡的不僅是溫和,更是在經年累月裡褪去了他色,隻留如墨的寬容沉穩。
他把右手握著的劍換到了左手,不動聲色地把左手向後掩了掩,伸出右手去撫孩子的頭。
“謝謝大俠。”孩子並不在意陳懷玉不自然的笑容,說完就咧開了嘴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那聲音帶著稚氣,脆生生的。
陳懷玉的手在半空中不自然地頓了一瞬,左手握著劍柄的力道重了些,右手手指微動,最終落在了孩子的肩膀上。他嘴角的弧度淺了,張口發出的竟也成了喉音未連的喟歎:“快回去吧,你的……親人還在等著你。”
孩子藏不住事,神色顯而易見地黯淡了下來,眼圈也紅了,他沒有察覺陳懷玉的古怪,聲音蔫了似的,悶悶的回答:“可是……嗯。”
孩子向他道了彆,最後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