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兒就往南路走,那裡安全。”在孩子未走遠前,陳懷玉幾次張口又合上,最後隻是補充了一句話。
孩子匆匆點頭,很快走遠。
陳懷玉也便隨著孩子的離去徹底收回了不自然的笑,目光卻凝在孩子離去的方向。
他真正想說的其實是“快逃,逃得越遠越好”。但想著那個孩子的眼裡會露出怎樣刻骨的不符合年齡的憎惡,他退卻了。
作為一個劍客他不該有退卻的懦弱,然而正是因為他還想把自己當做劍客,他才不得不退。
良久,他鬆開握著劍柄的,因過分用力而青筋盤亙的左手,輕聲說:“下次可彆再找錯了救命之人。”
那聲音輕得仿佛能隨風逝去,卻很緩很沉,帶著沉重的愧意,也帶著釋然。
他認出了那個孩子,那是他所效命的權貴要求格殺勿論的政敵的孩子。那個孩子手裡有著可以威脅權貴地位的東西。
那個孩子巧合的躲過了一場大清洗,逃脫在外,卻又在如此大的江湖裡再次遇到了他這個受命殺他的人。這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孩子是那麼的年輕,即使背負了仇恨也還留著善良與純真,剛才,他沒有認出站在他麵前的正是血洗了他家的仇敵,甚至叫他“大俠”。
他愧對這聲大俠,也愧對自己的劍。
他移開了看著孩子離開方向的目光,目光不經意地停在了劍上,背脊無聲無息地彎了,像是有沉重的東西壓在上麵,帶著壓垮信念的重量,衣衫隨風而動,肩上的那部分仿佛在顫抖。
最後,他重新直起身,戴上了鬥笠。
那日成為了陳懷玉生出刺殺權貴念頭的開始。
……
當這一場結束時,眾人還都沉浸在一種沉鬱蒼涼的氛圍裡,直到導演帶著驚異與滿意笑眯眯地說道:“你小子行啊,演技精進了不少。”
“謝謝導演鼓勵。”司默幾乎瞬間脫離了陳懷玉的形象,微笑著回答道。
導演是個拍商業片的實利主義,對作品的角色沒什麼非誰不可的情懷,自身也很有實力,所以他不像那些追求藝術的同行那麼排斥投資方塞人。看在尹瑜演技過得去,網絡上黑料雖多但也沒什麼大尺度的份上,他雖然心中有些不滿,但還是就著投資商的要求收了這塊燙手山芋。
不過今天這場過後,他倒是覺得自己撿了塊寶。雖然他沒接著誇,但心知司默這演技比起之前,誇一句一日千裡都不為過,照這種勢頭下去,以司默的外形條件,隻要不作死,不得罪不該得罪的人,飛黃騰達是遲早的。
劇組裡不少人都看得出司默的演技精湛,聯係起網上不知真假的報道和司默這次的空降,也就確信了司默有後台,於是言行都主動親近起司默來。
不過多數人還是處於觀望狀態,隻保持著有距離的禮貌的友好。
畢竟如果真的是金主寵在心尖的人物,這種報道不可能發得出去,SQ與之解約後也應有後續,如今既然結果如此曖昧不清,不是被金主厭棄了就是謠傳。
如果不是那則解約通告,他們甚至懷疑是司默自己炒作的。畢竟不少演員為了紅不擇手段。誰知道尹瑜是不是在炒萬人迷人設。至於這次空降,大概是“分手費”吧。
……
等司默拍完今天的戲份後,就乘車到了接近酒店的地方,然後喬裝步行。
步行是他的一個習慣。在現實中他就不愛乘飛行器之類的交通工具;而且不依靠古武感知,僅憑自身觀察快速搜集有效信息是一個優秀刺客必備的品質之一。
這般搜集對常人的確實是困難的事,因為他們大部分連一邊和人聊天一邊計算上樓梯的樓梯階數都做不到,更不用說心分多用,短時間得到對周邊環境的多方麵信息。
而司默就能在這短短距離的步行內獲得篩選後的信息。
他剛才路過的那個巷子入口存在監控死角,巷子很深,但是個死胡同,寬度介於寬敞與狹窄之間,光線較暗,在這個繁華的地段,那個地方估計是最適合乾一些謀財害命的勾當並逃脫的地方。如果婁昆非要在附近除他,那裡或是酒店房間內應是首選。
兩點鐘方向的咖啡廳,那個看似在翻雜誌,悠閒自在地享受生活的青年,實際上是透過鋼化玻璃留意酒店附近的狗仔。
四點鐘方向,兩個一起來逛街的小姑娘正笑著談論有關他的娛樂新聞。
前方在人行道上艱難行走的男性“盲人”時而會低下頭裝作擦汗實則賊眉鼠眼地尋找著碰瓷目標。老實說,如他這般帶著口罩穿著新潮看起來行色匆匆的年輕“姑娘”就是個不錯的目標。
這些都是有較大可能會給他帶來麻煩的地方,不過最重要的是,他再次感到了一種若有若無的窺視。這種感覺和他在廢棄倉庫所感受到的一模一樣。
那時果然不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