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1 / 2)

眉上煙火 常文鐘 7446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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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簌簌落整宿,次日晨起見天地間銀裝素裹,李昊踩著雪興高采烈去學庠,柴睢執意送李清賞去上課。

李清賞被太上身上繡紋繁複絢麗的錦衣晃花眼,遂力拒太上的殷勤,怕若是太上送她到學庠,人主這通身難遮掩的貴氣會嚇壞學庠裡老老少少。

不料太上盛情堅持:“隻送你到你們學庠路口,我不過去,可好?”再看李清賞簡衣素裳頭上連發釵亦是木製,“明白了,我換身不惹眼的簡衣總妥罷,你等我片刻,我去換衣裳!”

太上轉身朝臥房方向跑去,李清賞嘴裡的拒絕之言沒機會再說,目光移轉間碰上未去追太上的滌塵,李清賞略覺羞赧地笑了笑。

滌塵回以微笑,親和穩重:“殿下今日挺開心,不知是否落雪厚積的緣故。”

李清賞看著隻被清理出一條道供人行走的中庭,恍然大悟:“不掃雪是因為太上喜雪!”

“李娘子聰慧。”滌塵應著,想了想,又鬥膽道:“昨個送謝嗣爵出門後,下頭即刻領吩咐去打聽了昊小郎君的事,與小郎君發生衝突的孩子確實有些情況在身,不過李娘子不必擔心,昊小郎君做事有分寸,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李昊的問題李清賞清楚,微笑道:“多謝你們包容他。”

滌塵稍微欠身:“婢子們都是聽吩咐做事。”

滌塵是誰的婢子,又在聽誰吩咐做事?自然是太上梁王。李清賞明白滌塵未言之意,回之以微笑頷首,太上的好意,她得領。

整夜大雪積,路上車馬難行,柴睢很快換了樸素衣裳出來,步行送李清賞去位於延壽坊的公建女子學庠上差。

“怎會在延壽坊找這麼個差事?”柴睢踩著已被路人踩成碎碴的泥雪水,白氣隨著呼吸與說話一團團從口鼻打出。

李清賞夾著卷學生居學跟在側後,被故意擠在路邊踩著潔白積雪走,這樣可以不弄臟鞋子。

她一邊注意腳下一邊偷瞄柴睢側影,走得快,喘籲籲:“我在附近找了一大圈,隻延壽坊急缺夫子,山長還答應我上職後立馬抵消昊兒在前街學庠念書的費用,幸虧有這樣條規定,不然我還要繼續犯愁昊兒念書的事。”

汴京富貴迷人眼,花費處處高昂,外來人欲站穩腳跟何其艱難。

柴睢想了想:“是有這麼條規定,親屬入職公建學庠,子弟可有一人入公建學庠免費念書,”說著回頭自上而下看過來,“鹹亨元年我批辦的。”

瞧貴主這抬起下巴洋洋得意的表情,顯擺,李清賞捧場道:“那就多謝您的大恩啦!我一定好好教書報答您。”

柴睢笑著來扶滑了一下的李清賞:“不過是走幾步路,你喘成這德行,病還沒好?”

問的是她痛經。

李清賞臉頰一熱,忙邁大步追上來與柴睢並行:“好了已經好了,你走太快,我跟不上。”

“那你不早說,下回早點說。”柴睢把人扶穩,腳下分明留心縮小步幅,嘴上偏不願饒人。

“知道了,你還怪我。”李清賞看著柴睢明顯減小的走路跨步,嘀嘀咕咕著忍笑,太上是個嘴硬心軟的家夥哎。

“哎,”她晃晃柴睢扶著自己胳膊的手,仰臉問:“您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因為昨晚那些話?”

太上一熱情,便能感覺到她兩個之間關係拉近不少,初次見麵時李清賞以為太上是冷心冷性格,卻不過才一起吃住幾日,太上便多少與她熱絡起來些,如何想都覺與昨晚那首打油詩有關,是她哄了太上高興。

柴睢肚子裡壞水一晃,道:“有沒有種可能是我在試探你?你突然闖進我梁園,身上值得懷疑處太多,我在彆處尋不得答案,隻能拐回來從你身上下手。”

李清賞眯起眼睛笑,鼻頭凍通紅:“那您想尋何答案?”

“你為何來找和光?”

李清賞甜甜笑著,唇紅齒白:“兄長曾受過和首輔恩,彼時平亂將終,兄長要我帶著首輔曾送給他的信物替他來謝首輔公。”

“蹚路?”柴睢問。

“啊?”李清賞不懂那些官場用語。

柴睢換個說法,軟糯的調子,語慢聲低,甚至是低下頭來和她說話:“平亂將罷,你哥想讓你替他到和光麵前露個臉,好為平亂後的論功行賞升官加爵做鋪墊?”

李清賞按照和光叮囑在答太上問時裝傻,笑容收斂,眼裡不經意間流露悲傷:“我不懂您說的那些,卻是我見到首輔公後,他告訴我兄長已經不幸戰亡。”

她和昊兒成了烈屬。

照此說法,時間對得上,也存在合理性,柴睢還是看出李清賞隱瞞了甚麼,卻也沒再追問,她要給李清賞時間,等李清賞自己露出馬腳。

隻要是謊言,無論被圓得多麼天衣無縫,今次被問個開頭,後續李清賞就會在掩飾中不斷為謊言修飾潤色,以期謊言可以混淆真相蒙混過關,柴睢等的就是李清賞完善謊言的過程。

因為在這個過程中,謊言要被不斷修補不斷變得更加合理,與此同時,它本身的不自洽性也會在被迫變合理的過程中暴露出來。

玩心計麼,太上覺得十個李清賞加起來不值得自己認真動動腦子。

又走過兩條長街,二人終於走到延壽坊。

照規矩,每座坊樓必有三到五公門差役緝安維·穩防火備盜,此刻已是上差時,延壽坊門樓下卻無公門差役把守,幾個閒漢圍靠在門樓大半人高的石柱基上無所事事。

見有陌生臉走近,閒漢們眼睛如鉤把柴睢細細打量,要是目光會具化,恐怕閒漢們的眼神已把柴睢的衣裳扒開看,那道道視線膈應人甚。

李清賞牢記學庠山長叮囑不和那些人有任何接觸,照常低下頭快步往前走,柴睢不按常理出牌,回頭朝閒漢們笑了笑。

閒漢們拿不準這高挑的家夥是男是女,不敢亂來,紛紛咧起笑回應,還算客氣。

李清賞心說我的祖宗唉你朝他們笑甚麼,扽扽柴睢手飛快沿主街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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